來源:運城晚報時間:2025-04-18
周麗
清晨,我與父母一同前往“魚池”——那個父親曾揮灑汗水養魚的池塘。池塘邊種著各種林木,池塘不遠處的崖畔邊,一棵香椿樹瞬間勾住了我的目光。
這棵香椿樹高大而挺拔,是父親30年前親手栽下的,如今已長成參天模樣。它枝干粗壯,直徑足有十幾厘米,樹身滿是斑駁,恰似老父親那飽經風霜、布滿褶皺的臉頰。然而,枝條上新生的香椿芽卻紅中泛綠,瑪瑙與翡翠交織般的色澤,煞是好看。短的香椿芽僅幾厘米,嬌俏如少女;長的約10厘米,搖曳生姿,恰似兒時我們踢的雞毛毽子。
香椿芽堪稱人間美味,入口唇齒留香,余韻淡而綿長。“雨前椿芽嫩如絲,雨后椿芽生木質”。香椿芽的時令非常短暫。清代戲曲理論家李漁更是對香椿推崇備至,他在《閑情偶寄》中寫道:“菜能芬人齒頰者,香椿頭是也。”吃一口香椿,你便能品味到整個春天的味道。在家鄉,香椿芽一直是餐桌上的寵兒。香椿芽拌豆腐、香椿炒雞蛋、香椿涼拌面,皆是農家春季的美味佳肴。這些年,香椿樹成了家鄉人的致富樹。許多人專門種植,天不亮就去采摘。收購商來采購,幾經轉手,香椿芽成了城里飯店的時令招牌菜,備受青睞。
每年清明過后,父親都會砍掉這棵香椿樹新長出的枝條,方便采摘頭茬香椿芽。采摘后的香椿樹,砍掉的地方第二年又會長出新枝,一年比一年茂密旺盛,結出的香椿芽也越來越多。近幾年,父親年齡大了腿腳不方便,沒再上樹砍新枝,好多枝干已經有胳膊腕粗細。
母親說,這棵香椿樹長在崖畔,看似離水井最近,實則澆不上水,全靠雨水生長。但它不屈不撓,根深深扎入地下,汲取養分。它不與池塘邊的果樹攀比,也不羨慕田園里的瓜菜、莊稼。那些需要主人精心澆灌、鋤草施肥,卻抵不住狂風暴雨、天災人禍。而這棵香椿樹有著頑強的生命力,恰似我老當益壯的父親。他老人家一輩子與命運抗爭,不怕吃苦,不怕失敗,從不向命運低頭,先后當過民辦老師、做過石料廠會計、開過預制板廠、養過魚、喂過鴨、種過莊稼……如今,85歲的他仍每天開著小三輪或騎著自行車,經營著幾十畝槐樹林。
我站在香椿樹下,瞅著高高在上的香椿芽,只能望“芽”興嘆。下午父親去地里時,便在三輪車上放了電鋸和鐵鋸。不顧我的再三勸阻,父親拖著兩條不靈便的病腿,吃力地爬到兩米多高的樹杈上為我采香椿芽。起初,他用電鋸鋸枝條,后來覺得不如鐵鋸好用,便用鐵鋸鋸。我抬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父親,只見他一只手緊握晃晃悠悠的樹枝,一只手使勁來來回回地拉動鐵鋸,不到最后一下,樹枝依舊直直地挺立著。終于鋸斷了,香椿枝隨著“咔嚓”一聲巨響,轟隆隆墜倒在池塘,然后父親在堅硬鋒利的樹杈間小心翼翼地移動佝僂的身軀和僵硬的腿腳,再去鋸掉另一枝,我的心揪得緊緊的,擔心又心疼。夕陽映照下,父親的駝背與夕陽、香椿樹融為一體。那一刻,他那不老的精神,如同夕陽般,在我眼前熠熠生輝。
父親氣喘吁吁地從高處慢慢下來,我把他鋸下的粗樹枝一頭搭在樹杈上,一頭搭在地上,充當梯子,趕緊扶住他,讓他踩在樹枝上緩緩下來。采摘的香椿芽,裝了滿滿一塑料袋,足有5斤多。父親說,香椿樹全身都是寶。用其木材加工成的家具,不生蟲子,還帶有淡淡香味;香椿花能促進消化、消炎止痛;香椿有抗菌消炎、增進食欲、美容養顏、解毒利尿等藥用價值;香椿籽兒能祛風散寒。
回到家,母親挑揀清洗,準備晾干。我見好多香椿莖干都被扔掉,不禁心疼起來,這可是頭茬香椿,營養很豐富,我不能浪費父親辛辛苦苦砍下來的香椿芽,于是,我又揀回不少。母親笑我比她更會精打細算過日子。
第二天,母親把昨晚洗干凈的香椿芽晾在院里的席子上控干水分、挨刀切碎,撒上鹽反復揉搓,最后裝進瓶子里,供日后慢慢享用。早餐時,自然少不了一盤蔥絲涼拌香椿,父親還特意吃了碗香椿涼拌面,那獨特的香味彌漫了整個廚房,在我的唇齒間生津留香。
我想,以后再看到香椿芽,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父親在夕陽中為我采香椿芽的畫面。那情景將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中,成為我生命中最溫暖、最珍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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