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時間:2025-10-31
尤生榮
我的家鄉位于中條山北麓峪口。生活在這里的人們,祖祖輩輩與山相依相存,“靠山吃山”,那漫山遍野的林木柴草,便是大山給予的慷慨饋贈。
往昔歲月,除少數富戶人家用牲口馱柴,大多數人只能靠肩扛擔挑獲取生活所需的燒柴。直至20世紀60年代,小平車逐漸走進人們的生活,為拉柴帶來便利,但其中的艱辛與危險卻依然未減。
父親心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每次動身前,都精心做好各項準備工作,收拾繩索,給平車車胎打足氣,并把鐮刀磨得飛快。
進入臘月農閑時節,人們都為預備來年的燒柴忙活起來。
寒冬凜冽,滴水成冰。天不亮便起身,迎著刺骨的寒風,朝十幾里地外的山溝進發。河槽里的風發出陣陣刺耳的尖叫,直往脖領里灌,凍得人雙手麻木,兩耳生疼。上山拉柴受傷是常有的事,有時手指被扎傷,有時臉上被劃破。
山跟前長大的人,伐木料、砍椽子、割笆條、采藥材……入峪口兩面的山山嶺嶺、溝溝壑壑,大都到過。父親是個有心人,平日就對哪個山溝好進出,哪面山坡上長啥柴,大致了解,心中有數。總挑別人不敢到的地方,雖說危險,相對而言,柴又多又好,往往“斬獲”頗豐。
父親干農活利落,上山割柴也不含糊。總是同人相跟一塊走,回得早,拉柴多,村上人沒有不服氣的。我自十幾歲起,每逢寒假就跟隨父親上山拉柴,給他生火烤饃,回時幫著推車。
父親對我講:最好的柴是荊柴和黃櫨柴,好燒耐用重量輕。俗話說:“孩子不嫌娘丑,鍋頭不嫌柴丑”,進了寶山,不可空回,割不到好柴,就不能再挑剔,“拾到籃里都是菜”。割柴務必選“出茬”利的地方,盡可能少扛,裝車近些。我認真地聽著,一一記在心里,想不到拉柴竟還有這么多學問?待我十三四歲時,也備了鐮刀,學父親的樣子割柴。父親不讓我到崖邊等危險地方,一再告誡我握緊鐮刀,雙腿站穩,身子前傾,防備用力割下柴的慣性使身體后倒。他往往估摸周圍能割一捆柴,選平緩地面鋪好繩,邊割邊放繩上,圍繩轉著割一圈,就是一捆。不像有的人“野雞下蛋占滿坡”,這兒割幾根,那兒割幾根,完了再收攏。父親捆柴時,一顛一倒,交叉擺放,總是把根部分開,枝梢攏緊,照此捆的柴捆通體滾圓,易于從坡上往下滾動。父親叮囑我:捆柴時要趁著勁,切勿用力過猛。做任何事都要把可能發生的各種不利因素,預先估算到,心有主見,早有應對。
同割柴、捆柴一樣,在山坡上扛柴梱也有說道:先將柴捆豎起,找準較為平整的一面,雙手抓緊兩側較大的柴枝,莫讓柴茬勾住衣服,否則放柴捆時會連人帶下山坡。上山割柴不僅是個力氣活,也有很大風險。
裝車也有講究,父親往往裝車前將柴捆一一踩平,如此方能多裝,降低整車高度,拉動牢靠不晃。
父親是個看重臉面、且很細心的人,裝好車后,先是彎腰檢查有無柴枝壓車帶,拉起來吃力,會劃傷輪胎;然后用鐮刀將車兩面外伸的柴枝,逐一削掉,打理得如刀切般齊整,不僅看上去利索,會車時不至于剮蹭,不易側翻。在我看來,父親拉柴,如同車間嚴謹有序的工藝流程,依他要求節省體力,提高工效,可保安全。我深感父親的用心良苦,對他的認真細心甚為欽佩,拉柴多年,無論山上和路上,從沒有出過差池。
父親的言傳身教,使我很快掌握了割柴的要領,再后來同他割的快慢不差上下,獨自也能上山拉柴。
跟隨父親上山拉柴,經受歷練,使我學到很多東西,受益匪淺。就拿砌墻來說,我常講眼前一道線,心里還要有一道線,遇上刮風天,線繩擺動偏移,我就沖墻面砌,若一味跟線,墻勢必砌歪。同樣的道理也適用寫作,我從不急于下筆,總是擬定題目,確定重點,想好開頭、結尾,一氣呵成。
現如今人們不再為煮飯和取暖發愁了,上山拉柴成為逝去的歷史,成為人們日漸淡忘的鄉愁。時過多年,每每憶起跟隨父親拉柴,就心潮難平,頗多感慨……是父親教導我吃苦耐勞,不畏艱辛;遇事沉穩,肯動腦筋;是父親激勵我自我加壓,勤奮筆耕;風雨兼程,砥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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