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璐

“婆婆也是媽/您一輩子辛苦啦/您把兒子撫養大/如今兒媳來報答……”每當聽到這首歌曲時，我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地掉下來……

清楚地記得，婆婆去世那天，天剛蒙蒙亮，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那是2020年的最后一場雨。當時，我心跳加速，手忙腳亂地胡亂擦了一把臉，捋了一下凌亂的頭發，換上一身黑運動服，馬不停蹄地趕到婆婆的身邊。

婆婆靜靜地躺在床上，嘴微微張著，眼睛似睜非睜，額頭上滲著細微的汗珠，手仍然浮腫著，還有絲絲余溫……我撫摸著婆婆的額頭，輕輕地為她拭去汗珠，為她合上了眼睛，但我依然不愿相信婆婆停止了呼吸。

婆婆蜷縮在被褥里，在兒女們的陪同下，帶著先前買的平時舍不得穿的新衣服，被抬上了去往殯儀館的車，永遠地離開了家……

接下來的幾天恍惚而過，像做夢一般，送走了婆婆。婆婆去世三年多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或許是生病太久的原因，婆婆的樣子在我心中仿佛永遠定格在病床上。望著婆婆年輕時的照片，心中仍不愿相信她真的走了。

往事歷歷在目，婆婆患腦梗、帕金森綜合征初期，雖行動不便，但仍堅持著為我們做飯。當時單位、廠子兩頭忙，但我上班前還是會將煮粥的水盛好，米淘好，該熱的饅頭放到籠屜里，剩下的就交給婆婆。每當下班回到家，淡淡的米香充盈了整個房間，擇好、洗凈的蔬菜整齊地放在案板上，我瞬間就感到家的溫暖。

在一個多雨的秋季，婆婆因病重再次住進了醫院，昏迷不醒。晚上，公公回家取換洗衣服，老公單位加班，病房里除了臨床病人和陪護人員外，只剩下我們倆。婆婆突然間清醒了，眼里發著光，精神好得很。當臨床的陪護問婆婆我是誰時，婆婆清楚地回答：“兒媳婦，就這一個！”當時，我激動得眼淚奪眶而出，因為那是婆婆兩年來說得最清楚的一句話。接下來的日子里，婆婆不再開口說話，嬰兒似的用簡單手勢和眼神與人交流。

隨著病情加重，婆婆失去了吞咽能力，日漸消瘦，只能在醫院打點滴輸營養液和打流食。打點滴輸營養液，婆婆還能接受；打流食，婆婆就有點難受。稍微清醒時，婆婆就會用手去拔插在鼻孔里的胃管，醫生只好將婆婆的雙手束縛在病床上。每當看到這一切時，我心如刀絞。婆婆的身體已完全失去了自由，只能被動地活著，溫順得像只無助的羔羊……婆婆完全沒有了意識，公公依舊一日三餐為婆婆打流食。在最后的二十多天里，每次去看婆婆，婆婆都毫無表情，叫她也不答應，我們只好默默地陪婆婆一會兒，又匆忙返回單位。

二十多年來，我與婆婆未曾紅過一次臉，未曾說過一句過重的話，就像親生母女一樣。在我坐月子期間，婆婆幫我洗頭，給我擦背，甚至熬藥為我擦洗身體；年輕時，婆婆幫我照看孩子，為我洗衣做飯，叮囑我添加衣衫，還時常提醒一向不愛打扮的我要穿得好一點。婆婆給我買的綠色大花襯衫，至今還掛在衣柜里。婆婆年老生病時，我努力地盡身為兒媳的孝心，為她端茶送飯、收拾房間，給她擦洗身子，星期天包她最愛吃的三鮮餡餃子……

雖然我們想盡辦法延續婆婆的生命，但無情的病魔還是向婆婆伸出了猙獰的爪牙。

“親親地叫聲媽，婆婆也是媽……”兒媳再也無法報答了，留下來的只有無盡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