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滿玉

近幾年，我和妻子像候鳥一般在北京、深圳兩地交替棲居。每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和炎熱的夏季，我們泊居在首都北京；涼爽宜人的秋天一過，嚴寒酷冷的冬天到來之前，我們就飛往祖國的南方，在深圳這座美麗的沿海城市越冬。兩地交替輪回、漂泊徙居的日子里，首都千年古城的繁華風物盡覽眼底，深圳這座新興城市的建設速度、創(chuàng)新力度和服務溫度，我們有著切實的體驗和親身的感受。

古人云“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每年春節(jié)將至，我亦難免生出思念故鄉(xiāng)親人的情愫。古人有“近鄉(xiāng)情更怯，不敢問來人”之虞，而我卻是思鄉(xiāng)念親情更迫。

我的故鄉(xiāng)在山西永濟一個僻地小村莊，雖說是窮鄉(xiāng)僻壤，卻有著魅力十足、令人聽聞難忘的名字——長處村。早年在地區(qū)招待所參加文聯(lián)召開的文學創(chuàng)作會議，報社一位資深記者兼編輯見到我打過招呼后幽默地說：“人杰地靈，好村子成就好人才啊?！闭f得我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突然頓悟，連忙回道：“豈敢！豈敢！”他是一個談吐風趣的人，接著問我：“你不是‘長處’人嗎，我的記憶不會錯吧？”我明白，他是因地名之美，不僅記得村名，還記得人名。

我們村坐落在“狼溝”“西溝”和“南溝”三面環(huán)溝的溝沿之上，猶如一個“島嶼”，不知有什么好，卻冠以“長處村”這么個好名字。村子不大，百十戶人家，七八百口人，土地稀薄貧瘠，還有丘陵，凹凸不平，兩丈深的溝地占土地總面積的三分之一。在溝里侍弄莊稼，人拉肩扛，既艱苦又費力氣。政府號召“因地制宜，合理種植”，略大稍好的地塊種植小麥、豌豆，秋季輪作倒茬種植谷黍、玉米、豆類、紅薯和棉花。溝坡地、溝沿、溝岔、崖邊，栽植桃李柿子杏，還有大棗樹。溝里崖邊長有一叢一叢的酸棗樹，農民們現(xiàn)學果木嫁接術，成功地把酸棗樹嫁接成大棗樹，這不僅為集體增收，也為村民增添了口福。

我們村子不大，卻能因地制宜，合理布局。村南村北的大路兩側，路東路西各栽植著兩排果樹林，村民們稱之為“南園”“北園”。到了成熟的季節(jié)，桃杏李子掛滿枝頭，頗為誘人。北園屬于我們組，一律栽植的柿子樹，到了深秋，柿子樹好像懸掛著紅彤彤的小燈籠，煞是好看。淘氣的孩子悄悄地攀爬在樹上，尋找早熟的“軟蛋柿子”。“軟蛋柿子”汁液格外甜，如不及早摘下吃掉，也會自行脫落而被糟蹋了，所以孩子淘氣的舉動從來無人干涉。

從樹上摘下來的新鮮柿子，浸入溫水鍋里脫澀后，吃起來脆生生甜滋滋。柿子還可以堆放在缸或罐里，再放幾個蘋果或梨子脫澀。這種用水果脫澀的方法實施后，不幾天，柿子就成了“軟蛋柿”，汁液豐沛，咬一口滿嘴甘甜。除了這種“物理脫澀法”，柿子最好的加工方法是把皮削掉，經日曬變成柿餅和柿條，然后，入罐或入缸密閉數(shù)日，待柿餅和柿子條布滿柿霜，吃起來就更是甜爽。我就特別喜歡把柿餅當“零嘴兒”。

我們家鄉(xiāng)加工的柿餅特別漂亮，潔白無瑕，就像下了厚厚的一層霜。這種柿餅入口軟糯，咀嚼起來勁道甘甜。更加值得稱道的是，蒲州鎮(zhèn)有個柿樹林生長的柿子，做成柿餅尤為獨特，柿餅去蒂泡入茶水可融化成汁液，喝一口這樣的“瓊漿玉液”，既有茶的清香，又有柿餅的甜蜜。傳說，古代這里的柿餅曾經被作為貢品送至京城。

北京、深圳的超市里出售的柿餅，沒有我們故鄉(xiāng)那么潔白的柿霜，通體透著一種褐紅色或粉紅，看相特別美，吃起來卻沒有那么甜蜜可口。故鄉(xiāng)小城的商店里可偶見這種柿餅出售，而在北京、深圳卻沒有這樣的福氣?？磥恚亦l(xiāng)應當加大宣傳力度、擴大銷售渠道，讓大城市里的人都能夠品嘗到我們家鄉(xiāng)的美味。

這兩年抗疫防控，我和老伴未能回老家，留在北京、深圳過年，臘月里均收到家鄉(xiāng)親人快遞來的柿餅。

故鄉(xiāng)是遙遠的。但是，因為這些柿餅故鄉(xiāng)又似乎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