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在鹽湖城流傳甚久，連小孩子都耳熟能詳，我卻少有關心。而此次宴客樓發生命案，閔荷一家慘遭殺害，到底還是落在了一個“鹽”字上。如果我想繼續查下去，就不得不審時度勢了。當然，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為了對付看不見的敵人，我眼下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一個靠山，所幸這個靠山孟老板已經替我找好了，那就是和官府同氣連枝的王家。按照孟老板的吩咐，我要做的就是用心挑選彩禮，然后把自己收拾干凈，再裝模作樣地去王家提親。

只是在準備彩禮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去閔荷的墳上看看。如今，雖然整件事還沒有弄清，但是兇手之一九指道爺已經斃命，我去見閔荷也算是能有一個小小的交代了。

天地最無情，歲月不留人。閔家祖墳里新堆起的幾個小墳包，此時居然已經長出了一層淺淺的矮草，只是剛剛露頭便被暮秋的寒氣催黃了葉尖，從遠處望過去，薄薄的一層枯黃干癟，看著格外讓人心疼，想想明年春來這里該是一片綠草叢生了。

新墳還沒有立碑，我也分不清哪個是閔荷的長眠之處，只好選了當中最大的，也就是閔老板的墳來祭拜。我們鹽湖城的風俗，祭拜要除陳草、培新土、壓墳頭、擺貢品、撒酒水、燃香燭、掛幡條等，我既然主要是給閔老板上墳，作為晚輩免不了還要行一套繁瑣的叩拜禮。這邊拜得認真，沒來由鐵頭忽然伸手捅我一下。

二哥，你看。（鐵頭）

我順著他的手指去看，一輛裝扮奢華的馬車由遠及近。這馬車與我們乘坐的破爛平板貨車不同，不僅四面用綢緞包裹嚴實，華蓋如傘，而且各種裝飾不厭其煩。在看那兩匹拉車的高頭大馬，真不知比我那枯瘦干黑的矮騾子強出多少倍，就連那趕車的馬夫也是一身干凈裝扮，再看鐵頭身上的衣服真如抹布一樣。

不用說，一定是哪戶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貪慕秋意，出城來郊游賞景的。卻不想這馬車徑直朝我們而來，行至近前居然還停住了。等那馬夫跳下車來拉住剎桿，便有一個打扮講究的丫頭挑開車簾，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好看。不待我們問話，丫頭轉身請出一位小姐，先下了馬夫放好的梯凳，又把那位小姐仔細地攙扶下來。至于這位小姐的姿色，真把旁邊的丫頭襯得只是個丫頭了。

鐵頭這種破落腦袋，自然是沒見過如此精致的人兒。更要命的是，他也沒有什么應景的心思，開口便問人家是干什么的，被我一把推到旁邊，勒令他不準再開口。

你道來人是誰，我在鹽務學府的一位師姐。我與她大概相識有一個年頭，我那時人小體瘦，性子也正是倔強的年紀，沒少挨旁人欺負。這位師姐卻是出了名的沒人敢惹，我曾親見她持著木棒沖進人群，像趕小雞一樣把所有人驅散，原因是她懷疑這些人在議論自己。

一次，我這位師姐又不知道要去教訓誰，也許是人手不夠，她的一個小弟把我拉去湊數。混亂之中，就有一個小子朝她扔石頭。那小子我是知道的，也不知道腦子里錯搭了哪根筋，扔出去的石頭百步之內指哪打哪，奇準無比。我到底是被拉去助陣的，保護“主將”的責任在心頭，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子勁頭，瞅了個空檔便鯉魚打水一般鉆了過去。結果那石頭不偏不倚正中我腦門，到現在還留著一個小鼓包兒，以至于不得不留長額前的頭發遮住，幸而我的臉天生比較長，才不至于影響美觀。

連載（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