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時間:2025-05-16
楊孟冬
(一)
北宋有個皇帝叫趙佶。我們讀古典名著《水滸傳》,里面那個皇帝就是他。他是北宋第八位皇帝,在位25年,廟號徽宗,后世評價:“宋徽宗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耳。”說他“諸事皆能”,當然是肯定他是個能人。尤其在文化藝術領域,他有著近乎“天才”的表現。在書法方面,他是“瘦金體”的創造者;在美術方面,他是文人畫的領軍者。他不但自己喜愛書法和繪畫,還專門成立了一個宮廷藝術機構——翰林書畫院,廣泛吸納丹青國手,把書畫家推到了很高的位置。
公元1125年,金兵大舉南下時,他在惶惶不安中把皇位傳給了長子趙桓,自居太上皇。后來,他和趙桓都被金朝俘虜到了五國城(今黑龍江省依蘭縣西)。盡管受盡侮辱和折磨,他仍然堅持寫詩作畫。不過,這時候他已是滿目絕望:徹夜西風撼破扉,蕭條孤館一燈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天南無雁飛。最終,在悔恨、哀怨、凄涼中,他染病而亡。
宋徽宗不僅能書善畫、喜愛書畫人才,而且是一個無比虔誠的道教教徒。史家說,他是北宋繼宋真宗之后第二個崇道若狂的皇帝。執政期間,他編造“天神下降”神話,自稱“教主道君皇帝”,同時大興土木,建造宮觀,設立道學,優寵道士,編修道史。如此興致,使他基本忘了他是一國之君,只顧自己痛快地享受“逍遙道仙”生活。
當然,和歷史上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發動的“滅佛運動”相比,他把道教作為國教表現得還不是那么殘酷和無情,而是頗具人性化的特點。他只要求天下佛寺、僧尼改頭換面就行。如此,佛寺全都掛上了宮觀的牌匾,僧尼全都挽起發髻穿上了道袍。甚為嚴格的是,佛教經籍不能再次出現,大宋王朝只準設立道經的講壇。
“家天下”時代,意識形態過激一些實屬正常。但是,宋徽宗疏于或者說是沒有把主要精力放在政治和軍事方面,那他的王朝勢必就會陷入非常危險的泥沼。他雖然有著這方面的警覺,卻沒有理性地去應對。單就他頻繁更換年號,即可看出其經營的帝國一派粉飾太平的氣象。明末清初思想家、哲學家王夫之的“炎漢盛唐,孤秦陋宋”觀點,可說是點到了北宋的死穴。丑陋的社會現象,必然弊病百出。這時候,總有人會挺身而出,對腐朽的統治表現出強烈不滿。宋江、方臘發動的農民起義,就是宋徽宗時代社會現實的反映和縮影。
其實,到了宋徽宗執政晚期,即使沒有輕視對外部勢力即金兵入侵的防范,就憑北宋孱弱的軍事力量,自然也是不堪一擊。事實是,面對金兵的強勢來攻,汴京的城墻就像柵欄一樣。更可悲的是,北宋王朝竟然沒有一個殉國的將領。就連宋徽宗和宋欽宗,都沒有做出不愿淪為階下囚的壯烈舉動。細梳北宋的軍事史,可歌可泣的只有楊業忠心報國的感人事跡,填補了這一可悲的空白。
(二)
盡管宋徽宗趙佶“皇帝”做得很不景氣,但在其尊崇道教的同時,把三國蜀漢大將關羽推上神壇,還是值得肯定的舉動。因為,任何時代都需要偶像崇拜,都需要道德模板,都需要精神高標。如此,才能強化民族向心力和民族凝聚力。
在宋徽宗執政的25年里,共用了6個年號,分別是:建中靖國、崇寧、大觀、政和、重和、宣和。其中,我們得著重說一下“崇寧”這個年號。崇,本意為山大而高;寧,本意為安寧。司馬遷《史記》云:“明道德之廣崇。”此處之“崇”,即高大之意。東漢張衡《東京賦》云:“建明德而崇業。”此處之“崇”,即興盛之意。而“寧”則與“靖”相連,意為社會秩序安定。如此,“崇寧”在這里即社會高度興盛安定之意。但是,這時候北宋的社會秩序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實際狀態呢?
宋徽宗的皇帝之位,應該說來得特別偶然。在此之前,他的兄長趙煦是皇帝,即宋哲宗,9歲登基,雖以“元祐”為年號,但一個幼童還不具備處理朝政的能力。于是,皇太后高氏便代替他“垂簾聽政”。在這個特殊時期,朝廷上下卻因“變法”而黨爭不斷。高氏出于對小皇帝的呵護,就對力行新法的派系人物進行政治打壓。直到8年后高氏病死,宋哲宗才得以親政。
由于心理受到長期壓抑,他一上臺即改年號為“紹圣”,并急不可待地改弦易轍,以章惇為宰相,對“元祐黨人”進行全部貶斥。可惜的是,他的政治理想與實際能力差距很大,在政治策略的制定和運用上,大多都是紙上談兵。如此一來,新黨與舊黨的爭鋒不但沒有得到解決,反而更加激烈。加之,西夏和遼國虎視眈眈、屢屢來犯,使他疲憊不堪,最終郁悶成疾,24歲便駕崩而去。
因他沒有子嗣,皇帝之位由誰來繼承,即刻就成了燃眉之急。在此情況下,又有一個女人站了出來,這就是向太后,她說“先帝嘗言,端王(趙佶)有福壽,且仁孝,不同諸王”。盡管章惇提出了異議,說“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眾朝臣卻沒有一個敢于應和。就這樣,宋徽宗順利地繼承了大統。
宋徽宗即位后,取年號“建中靖國”。建中,意為發展中的北宋王朝。靖國,語出《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吾以靖國也”。靖,意為安定。靖國,當然就是使國家安定的意思。其用意,大有一番政治抱負。可惜這個年號僅僅用了一年,取代它的便是“崇寧”。
對于宋徽宗365天的“靖國”,后世不置可否。但他繼位為君的第二年,就改年號為“崇寧”,顯然是心里急切了些。縱觀他25年的執政表現,其渴望國家安定興盛卻極力以“粉飾太平”來障人眼目取得心理上的安慰,當是不爭的事實。應該這樣說,他把年號更換為“崇寧”的當年,就有些昏昏然而謀“聲色藝”的精神生活了。而“聲色藝”的基礎,必須得有安定的社會氣象來保障。如此,他便費盡心思地用意識形態來為他的“精神享受”構建一種支撐。于是,他想到了他的祖上宋真宗,對道教崇拜進行了一定意義上的皇家接力。
(三)
正當宋徽宗苦于心計尋找精神支撐的時候,解州(今山西運城市鹽湖區解州鎮)官員奏報“解池水溢,課輒不登”,立即就激起了他的興趣。如此,他隆重召見了道士徐神翁。徐神翁說:“此乃妖蛟作怪,需龍虎山天師除之。”此時的龍虎山天師,已是第三十代傳人張繼先,其9歲嗣位,被宋徽宗召見時只有13歲。宋徽宗好奇地看著少年模樣的天師問:“真仙住在龍虎山,可曾見過龍虎?”張繼先氣定神閑地說:“山中老虎常見,唯獨今天才見到真龍!”宋徽宗大喜,急問:“解池出現妖蛟,真仙能用神通治否?”張繼先聽言,即在鐵簡上畫了一道符,吩咐弟子與朝廷特派官員一同前往解州,將此符放置于鹽池岸堤崩塌之處。
此事,多種史料均有記載,民間傳說也是神乎其神,大致是:半個時辰后,解州鹽池以上電光劈空,震雷轟鳴,白晝如晦,隱約間只見一位神將自東邊提刀跨馬而來,隨即狂風大作,勢若沙場交兵。正午時分,天光初開,只見鹽池一片血紅,有妖蛟被碎尸其中。
宋徽宗得此消息,便追問張繼先:“真仙除妖,請來的是哪位神將?可否讓朕一見!”張繼先答:“此乃戰神關羽也!”說完,便施法召喚,關羽隨之現身。當時,宋徽宗正在驗看新鑄的“崇寧重寶”,就興奮地對關羽說:“我用此重寶之名,封你為‘崇寧真君’!”這一年,是崇寧二年,即公元1103年。
就這樣,宋真宗當年的“解池斬妖”再次被宋徽宗利用和神話。其實,宋徽宗在啟用“崇寧”年號時,就將目光鎖定在了關羽身上,曾敕封關羽為“忠惠公”。“解池斬妖”后,關羽被敕封為“崇寧真君”,距他去世已經883年了。需要說明的是,這時候關羽的進位和授爵具有濃重的道教色彩。其身份,當是道教領域的護法神祇。
之后,宋徽宗采納朝臣提出的軍事意見,延續祖宗“欲破遼國,先平西夏”策略,開始著手收復河湟(今青海省、甘肅省黃河和湟水流域)地區。實不想,此舉竟捅了馬蜂窩,致使宋夏矛盾急劇惡化。而兩年后金國的崛起,又打破了宋、遼、西夏三國鼎立的局面。以北宋疲軟的軍事實力,只能是苦果自吞。
說宋徽宗不務一點兒政事,倒是有些冤枉人家。為了做好軍事應對,他又一次把“崇寧真君”關羽請了出來,期望其彰顯神通“護國佑民”。因而在大觀二年(公元1108年),宋徽宗再次敕封關羽為“昭烈武安王”。關羽由公而君,由君而王,從此時起被卸去身上的黑色道袍,成為北宋王朝的“護國”之神。宋徽宗如此禮遇關羽,實屬國家高層出于江山社稷安穩的考慮。將關羽作為“戰神”并進一步渲染,是對侵略勢力進行一定意義的精神削弱,以此來加大皇權政治的統治力度和國防安寧。
15年之后,即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北宋已是內憂外患。宋徽宗為求得關羽神靈的護佑,確保江山社稷安定永固,再次加封關羽為“義勇武安王”。將“昭烈”改為“義勇”,其用意無外乎兩點,一是號召國人都做“仗義之民”,二是以關羽的神勇鼓舞士氣,從而達到國防安穩、國家安定。可惜的是,北宋自趙匡胤伊始就有意識地弱化軍事,加之后來的諸位皇帝不改祖宗之法,治國能力非常不強,到宋徽宗時又表現得甚是明顯,繼而等到強勢的金兵兇猛來攻,立刻就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宋徽宗和宋欽宗,雖然都成了北宋的歷史罪人,但他們執政期間對關羽進一步神化,并將其作為穩民心、抗侵略、保社稷的“精神之傘”,還是值得重視的。畢竟,關羽走向神壇他們起到了關鍵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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