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崇俊

久居城市，對鄉下老家的小菜園很是迷戀。春雨澆醒的小青菜，是從深秋就種下去的，那寒霜和白雪覆蓋過的大蒜、小蔥、菠菜，任是山珍海味也無法比擬的。所以，一想到小菜園，心情就特別不平靜，有無數的遐想從腦海里跳出來。那一壟壟小菜，猶如寫在院子里的愛情詩行，在陽光下訴說著浪漫和溫馨。

記得母親把從集市上買回來的蔬菜種子，撒在她親手開出的園子里，居然長出新綠，那一棵棵嫩綠的菜苗，讓母親更加在意。她在那不大的空間分了許多“小天地”，中央的幾畦長方形菜地是小菜園的主力軍，一畦春韭蔥蘢茂盛、翠色欲滴，很是惹眼；一畦小白菜，葉似青翡，莖如脂玉，嫩得能掐出水來；一畦墨綠色的辣椒爬滿枝丫，像個搗蛋的孩子；一畦茄子趁著春風搖頭晃腦，盡情歡舞；另一畦小青蔥，水靈靈的，叫人忍不住想要揪幾根嘗鮮。母親還讓我們從地里弄回一捆捆刺針，然后在菜園周圍扎成籬笆。扎籬笆不是為了防人，而是阻擋那些頑皮的雞、鴨、鵝和小狗們跑進園去胡亂倒騰，或是飽餐一頓。夏天來到的時候，我家的菜園終于結出了豐碩的果實。拌兩根黃瓜，煮一碗豆角，摘下紅紅的西紅柿和雞蛋炒了，割下嫩嫩的韭菜包餃子吃。隨著季節變化，各種各樣的時令菜一茬接著一茬，我家的飯桌上就多了許多美味，生活中多了一些愉悅與歡笑。

母親種菜漸漸摸著了“門道”。在每年三月間，母親找來泡沫箱、舊臉盆，在里面裝滿土，放上種子育苗，隔幾天灑上些水，每天查看土的濕度。到了四月下旬，幼苗長出五六片葉子，母親便把菜苗一棵棵移到園子里。辣椒、茄子、西紅柿、黃瓜樣樣能種，栽兩畦蔥是少不了的，素炒葷燒，蔥都是香頭。母親早前特能吃辣，幾乎每頓離不開辣椒。再栽兩行薄皮西紅柿椒和10多棵長茄子，長茄子比圓茄有味。茄子、西紅柿的紫花、黃花一開，結起來沒完沒了，從夏到秋后是吃不完的。

10多年前，我和母親搬進新家后，小院破破爛爛的老瓦房在秋雨綿綿的季節坍塌了，院內長滿了蓬茅蒿草。母親看見荒著可惜，從屋檐下取出鐮刀“嚓嚓嚓”割掉蒿草，撿凈散落的磚頭瓦塊，刨出這塊小菜園。母親又種下各種蔬菜種子，再次種下她的樂趣和希望。小小菜園又呈現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菜園里的頭茬韭菜，正綠意盈盈，讓人忍不住想去揪一小撮，吃個春鮮滿口；黃花菜盛開著黃色的花朵，和菜園一角的油菜花遙相呼應。大蒜苗的青綠，小蔥葉的深綠，生菜誘人口味的翠綠，葉尖還懸掛有少許晶瑩剔透的小水珠，在夕陽的余暉下熠熠生輝。抬眼望去，東北角開始變粗的香椿樹，紅嫩的芽兒爬滿了枝頭。小鳥時不時地停留在院里的石榴樹上，落于院里的菜地，鳴唱著歡快的樂曲，感受著靜謐舒心的春意。置身在這樣的小院菜園，攜花草果蔬為伴，與雞鴨蟲鳥為侶，感受春天的舒暢與明朗，品味農家小院獨有的春天之韻。不覺間，一片融融春意沁上心頭，甚感愉悅浪漫愜意，此情此景，令人終生難忘。

每當黃瓜、豆角爬上架，西紅柿已經紅透，母親都要摘下送給鄰居，還時常打電話要我回去拿些園里的菜。她說自己種的菜吃著放心，還可以給我省些買菜錢。母親的心呀，永遠在孩子身上。

小院菜園承載著母親滿溢的溫柔與慈愛。早想回到母親身邊，陪她在園子里種菜，聽她在炕頭前絮叨，然而，母親卻停在了遙遠的那頭。回憶那些老時光，看茄子在春雨中開花，辣椒在微風中搖曳，黃瓜在陽光下拔節，那種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