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日報時間:2025-03-20
文/圖 本報記者 牛嘉榮
1988年,曾經鼎盛繁華的蒲州城已沉寂無數個春秋,城邊的黃河早就改道。昔時一座橋連接起秦晉之好,橋下涌動的黃河水成為蒲州在歷史舞臺上最好的注解。
也是這一年,探鏟一路摸排,發現了掩埋在歷史塵沙中的鐵牛。1991年,唐開元十二年鑄造的鐵牛四尊完整出土。那是唐玄宗的年代,從竹索舊橋到鐵索鐵錨的轉變,也是這樣一座占當時全國年產鐵量五分之四的浮橋,架起來屬于蒲州城的繁華。
東西兩岸各鑄四尊鐵牛,約160萬斤的用鐵量鑄牢了一座古城的高光。蒲州的重量,是古代黃河上繁忙的蒲津渡,是中條山的礦石與解縣鹽池生產的潞鹽等物資運往長安,是唐朝時的中都,是“蒲州故里多豪賈”。
客商云集,往來盛宴,蒲州城這場戲,隨著黃河水位的逐年抬高、蒲津浮橋的廢棄、嘉靖三十四年的大地震、三門峽水庫的修建,退場仿佛成為必然。好在,考古人的一路追尋,鐵牛的“重見天日”,蒲州故城遺址殘存的城墻與建筑,歷史上的明珠雖有蒙塵,但蒲州,還是留存了下來。

蒲州鼓樓
2001年6月,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由國務院公布為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這座見證黃河文明兩千載沉浮的“史書”正式納入國家文保體系。此后20余年,遺址保護按下“快進鍵”:2012年,《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保護規劃》經國家文物局批準后,山西省人民政府予以公布;2013年,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經國家文物局批準立項并公布;2024年1月,《蒲津渡與蒲州故城考古遺址公園總體規劃》通過國家文物局審批……
從進入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到躋身國家文物局“十二五”時期大遺址保護項目庫的150處重要大遺址名單,再到入選《大遺址保護利用“十四五”專項規劃》和《黃河文化保護傳承弘揚規劃》,納入《山西考古工作“十四五”專項規劃》,這座集渡口遺址、州府城址等于一體的“文明綜合體”,已成為解碼黃河文明、構建文化坐標的重要載體。隨著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的推進,這座承載了2000年風云的古城正準備迎來屬于它的時代“新生”。
歷史遺存
千年古城煥新生
從永濟西收費站駛出,沿著萬鸛線一路向前,途經普救寺,在一處石牌樓前停下,牌匾上刻著“蒲州古城”。從這里穿過,便進入了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

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考古工作站
車輛遇見的第一個環島,是蒲州故城西城東門甕城遺址,繼續向前,蒲州鼓樓遺址坐落在第二個環島中央,路旁就是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考古工作站。“通俗來講,路過西城東門甕城遺址,就相當于進入內城,來到了古時人們生活居住的場所。”蒲津渡與蒲州故城文物保護所副所長郭海如介紹,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坐落在萬鸛線上,恰好在普救寺與鸛雀樓的中間位置。沿萬鸛線一路向西,從西門甕城穿過,就可以看見城外的蒲津渡遺址了,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鐵牛”。
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規劃面積為544公頃,東至蒲州故城東城外現狀和規劃道路,南至蒲州故城南城墻南側黃河一號旅游公路,西至蒲津渡遺址以西300米,北至蒲州故城北城墻外170米。根據《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管理辦法》,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是指“以重要考古遺址及其環境為主體,具有科研、教育、游憩等功能,在考古遺址研究闡釋、保護利用和文化傳承方面具有全國性示范意義的特定公共文化空間”,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自然也不例外。
該考古遺址公園具備五大定位:一是展現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在黃河文明發展過程中樞紐地位的人文地標。二是黃河文化帶古河東地區歷史變遷的重要展示節點。三是黃河中游重要的城市考古科研基地。四是展示華夏經典文化,兼具歷史教育、生態涵養、休閑游憩等功能的復合型文化公園。五是帶動永濟市城鄉發展與文旅深度融合的文物保護利用示范區。該考古遺址公園將以蒲津渡與蒲州故城的區域位置、政治軍事地位、城市營建、經濟貿易等方面的發展與演變為展示核心,并具體展示遺址的歷史沿革、發展歷程、區位地理特征與環境變遷、戰略地位發展、古代大型橋梁營建、城市選址營建及發展變遷、唐代蒲州城墻營建、城防體系建設與軍事活動、古代貿易路線與蒲商發展歷程、黃河河道變遷與黃河治理、明清城市營建、考古與文物修復基本技術的公眾普及與體驗等。
“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的建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蒲津渡與蒲州故城文物保護所負責人張朝陽說,“2012年剛來到這里,隨處可見大片的荒地與荒草,十來年,我們與這里的每一處遺址打交道。考古遺址公園的建設,要耐得住性子。”自2012年以來,蒲州故城遺址實施了北城墻東段、西門甕城、鼓樓、東門甕城、西城墻、外城東城墻等文物保護工程,及安防工程、環境整治工程、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等,為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奠定了堅實基礎。
2022年年底,永濟市蒲州故城文物保護所同永濟市蒲津渡遺址博物館整合為永濟市蒲津渡與蒲州故城文物保護所,深入開展遺址的整體研究與保護利用。
2024年,文物保護所推進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掛牌,成立遺址保護專家組、鐵質文物保護專家組,科學有效指導遺址公園掛牌工作;建立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指揮部,對標國家考古遺址公園評定細則23個方面71項內容,逐條梳理完善資料并上報至國家文物局。
“文物的日常保護、遺址安全、環境整治都是文保所工作人員一步一腳印‘走’出來的。”文保所文物保護部負責人王茜說,作為一線文保工作者,更有責任對文物本體進行24小時不間斷巡護,做好鐵質文物的監測工作。“可以說,古建筑上長了多少雜草與樹木我們都要關注到,和文物保護有關的方方面面,一項都不能馬虎。”王茜說。
3月17日,文保工作者像往常一樣穿過狹長的甬道,一步一個臺階爬上蒲州鼓樓,到承臺遺址上清理雜草,向遠眺望,鸛雀樓巍峨挺立,春風拂過,好似濤聲陣陣。
中都記憶
古城墻下溯盛唐
“為了最大限度展示唐代夯土城墻,不僅要對周邊環境進行整治,還要在展示方式上下功夫。”文保所遺址建設部負責人趙蕊順著時間軸的刻度一步一步走向唐代夯土城墻遺跡保護展示項目。從北周開始,蒲州故城初創建,讓“蒲坂”在歷史上留下了姓名;到隋唐時期蒲州的政治地位達到頂峰,兩置中都,成為唐代四輔之一;金代蒲州城截半,形成東、西二城的格局;元代增修蒲州城;明洪武四年(1371)重筑西城,嘉靖二十年(1541)重建東關城;清康熙嘉慶年間重修蒲州城,同治七年(1868)修補城墻城門及角樓。隨著歷史的刻度一點點向前,蒲州城的故事也逐漸清晰,順著時間的軌跡引領著人們來到模擬展示的唐代夯土城墻處。
忙碌的工人緊盯著手上的活兒,唐代夯土城墻的面貌復現在這片土地上,模擬展示的城墻下掩埋著考古發掘出來的城墻遺跡。“城墻發掘出土后,因不易保護的緣故,又將其回填。”趙蕊說,“為此,模擬展示的唐代夯土城墻就格外重要,不僅要確保比例大小一致,還保留了考古時劃分的地層標線。”趙蕊指著城墻側面的一道道劃線,表示后續還要依據地層學為泥土裝點上不同的顏色,以更直觀向游客展示城墻的時代。“后續還要做好綠化工程,爭取6月前面向游客開放。”趙蕊說。

修繕后的南門甕城
跟隨時間軸走到城墻,不過短短幾分鐘,卻似經歷了蒲州城2000年沉浮的往事。要想講述好蒲州的故事,離不開代代文保工作者的辛勤耕耘與考古工作者的躬身泥土。
自2012年起,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現為山西省考古研究院)聯合地方文物部門對遺址開展主動性考古發掘。一段東西走向的北朝—唐時期夯土城墻,大量白釉瓷碗殘片、蓮花紋瓦當、開元通寶、陶罐、素面繩紋里板瓦、筒瓦等出土文物……通過歷年考古工作,逐步明確了各歷史時期蒲州城的城圈范圍,實證了蒲州北朝筑城的歷史,證實了蒲州曾經存在過的輝煌。2021年,山西省考古研究院永濟考古基地揭牌,與武漢大學、北京化工大學、山東大學及科研機構合作,持續推進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的考古、發掘、保護工作。
2024年10月26日、27日,永濟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首次亮相我市公眾考古活動,山西省考古研究院工作人員帶領游客走進考古發掘現場、體驗考古工作。遺址實地參觀、考古勘探體驗、出土文物展示、拓片互動、文創體驗、問卷調查……蒲津渡與蒲津故城遺址的公眾考古活動也不局限在簡單的展板講解與參觀導覽上,而是讓游客體驗考古勘探工作,通過使用探鏟初步了解考古工作如何開展。走進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考古工作站,工作人員向考古愛好者作文物陳列展示,從唐及明清,一件件典型文物出現在大眾眼前。參觀者根據陶撲滿頂端的一處縫隙判斷出其存錢罐的性質,從一件文物遙想古人的生活,并與現在產生鏈接。
與普通公園相比,考古工作在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起到基礎性、指導性作用。2024年,該遺址重點勘探面積2000平方米、發掘面積為400平方米,共出土完整及可復原文物標本675件。歷年來,累計出土小件器物及文物標本4800余件。“鐵質文物保護山西省文物局科研基地正在建設,建成后將為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的建設提供科技支撐。”文保所考古與科技部負責人李曉娜說。
文明根脈
夯基固本筑防線
2024年,文保所先后編制了蒲津渡遺址保護性設施建設、蒲州故城西城東門甕城本體保護、蒲州故城東城東門址保護展示、蒲津渡遺址展示、蒲津渡遺址安防工程等5個工程項目計劃書并上報。
這一年,鐵質文物保護山西省文物局科研基地申報、評審工作已完成,第三批科研基地名單已公布,現在正在擬定編制科研基地運行發展規劃以及科研基地建設工作。
這一年,蒲州故城北門甕城保護修繕工程、南門甕城保護修繕工程已完工,環境整治工程、唐代夯土城墻遺跡保護展示項目、鐵質文物搶險保護項目、地下陰極設備更新改造項目、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及鐵質文物數字化保護項目、蒲津渡遺址展示館提升改造項目有序推進;文化保護傳承利用項目可行性研究報告、設計方案獲批復,文物影響評估報告和選址研究報告已編制上報。
2025年,是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掛牌工作的關鍵之年。文保所持續開展文物本體保護、文物周邊環境綜合整治和文物安全防護工作,推動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預防性保護常態化。不僅如此,還要加大文物保護項目申報力度,完善蒲州故城南門甕城保護修繕工程、北門甕城保護修繕工程等項目的后續工作;繼續實施蒲州故城遺址唐代夯土城墻遺跡保護展示項目、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及鐵質文物數字化項目、蒲津渡遺址展示館提升改造等項目,同時積極溝通對接上級,加快推進文化保護傳承利用項目前期工作,建設鐵質文物保護山西省文物局科研基地,為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發展奠定基礎。
面對如此龐大且厚重的文明歷程,要想激活時空記憶,就要“破圈”打造文物活態傳承。為此,2025年,文保所努力在“文商旅融合上做表率”,以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為抓手,深挖文化內涵,整合遺址周邊文物資源,構建“文物+”主題游模式,推進文物賦能旅游發展;結合蒲津渡與蒲州故城遺址5A級景區創建工作,完善基礎設施建設,提升旅游全要素服務保障能力;促進多元旅游業態發展,開發一批精細化、高品質的研學產品,以“IP”形式刺激社會企業參與文物保護成果創作中來,打造特色文創產品;加強與山西省考古研究院、山西博物院、運城市文物局的合作,強化館際聯動,以滿足游客“功能性+情感化”全方位需求。
一場跨越2000年的文明對話,從守護開始,到解碼文明,最后喚醒沉睡的古城。這是一場漫長的旅程,因為文明的印痕太過深刻。隨著蒲津渡與蒲州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的有序推進,沉睡的古城也在等待下一次的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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