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孫蕓苓

本期嘉賓：毛毛蟲，女，39歲，小店老板

采訪地點：茗真茶源（鹽湖區禹都大道姚暹渠邊，鹽湖衛校隔壁）。品茗熱線：18603591103

毛毛蟲是她的微信名，她是主動加記者微信的，說是朋友推薦的，想和記者聊聊。記者看到她的微信頭像挺漂亮，就夸她像某明星。她發過來個捂嘴的笑臉說：“記者姐姐說得對，我就是按她的模樣整的……”我發了個驚訝的表情，她說：“不是騙你的，我說的是實話，如今我很后悔當初的選擇，但為時已晚，給你講述，是想提醒那些愛美的女子，整容一定要謹慎，否則后悔莫及……”

遠遠地看到一輛白色小車上走下一個時髦的女子，記者憑直覺認定那就是毛毛蟲。近距離觀察，毛毛蟲個頭高挑，胸部豐滿，略黑的皮膚透著健康光澤，高高的鼻梁、纖細的眉毛、豐滿紅潤的嘴唇、咖啡色的卷發隨意披在肩上，時尚的煙紫色羊絨外套，緊身的黑色蕾絲靴褲，高筒煙紫色長靴，是那種一看就讓人驚艷的美女。

我們坐定，邊喝茶邊聊天，不時有股淡淡的玫瑰香水味從她的身上飄來。離得近了，記者能看到她眉毛上隱約的疤痕，雖然濃妝遮擋，割雙眼皮的痕跡也很明顯，奇怪的是，離得越近，讓人不由得想去關注她的臉，甚至能發現她的人中也怪怪的。

毛毛蟲告訴記者，如今她每次出門都得化妝，且是那種比較濃的妝，要不就感覺沒法見人。

毛毛蟲講起了她的故事，且比較直接。

自信，被丈夫嫌棄的目光消損

我是五年前離婚的，丈夫嫌我丑，找了個“小妖精”。姐，你不知道，我以前是那種有身高沒臉蛋的女人。雖然個頭還可以，但是皮膚黑、鼻子塌、眼睛小、嘴唇厚、鼻翼處還有個黑痦子，牙齒也不整齊。好在我那時年輕比較會穿衣服，眼睛小就戴個眼鏡，從外形上稍微彌補了我的一些缺陷。其實以前的我還是比較自信的，我想著人的美麗不光是外表，還需要內在的美。

別看我長得不好，但心性比較高，追求我的男生人樣不好我還看不上。其實當初我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萬一以后孩子遺傳了父母的缺點，那不害慘了下一代。

可是，到了婚嫁年齡，家人介紹的對象，人樣好的嫌我不漂亮，看上我的我又看不上，就這樣耽誤到了30歲還沒有找到對象，于是在家人朋友的張羅下，我認識了我前夫。我前夫是那種很精干的男人，感覺是好多女人都喜歡的那種。介紹人說，他之所以耽誤到如今是在感情上受過一次傷害，我也沒有細問。我們第一次見面彼此感覺就那樣，他雖然長得精干但屬于小白臉那種，不是我喜歡的那種男人。因為年齡的問題我本來就有些自卑，看到一個差不多的，我也就很快進入了戀愛狀態。他家條件沒有我家好，他對我的家庭條件比較滿意。我倆談戀愛就像例行公事，彼此真是沒有感覺，只是都不討厭對方而已。在我們那個小縣城，像我們這樣的大齡青年很少，我們似乎為了應付家長就這樣被某種力量推著走到了一起，后來就糊里糊涂地結婚了。

結婚不久后我就懷孕了，生完孩子后，因為操勞我瘦得厲害，每天都睡不好覺，也就更加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在家里穿著寬大的睡衣，頭發凌亂地扎在腦后，我偶然照鏡子，感覺自己越來越難看。主要是臉太干了，沒有一點水色，而且鼻翼處那個小黑痦子好像也越長越大了，我感覺他開始嫌棄我了。生完孩子后我媽過來照顧我們，他就睡到書房，從那時起，我們很少在一起了。

從前的我雖然不漂亮，但我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學而且學的是金融專業，我努力修煉自己的內心，使自己擁有獨立的人格和自尊。那時候，內心強大的我沒有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完美，我夢想著遇到自己喜歡的男人，經營一個屬于自己溫暖的家。沒想到婚后丈夫對我的長相耿耿于懷，我的自信被他嫌棄的目光慢慢消損。

從前被我埋得很深的那顆自卑的種子在我心底生根發芽。那段時間，他不理我，我也從不主動找他，我們就這樣冷戰著。

后來我發現他偶然晚上不回家，我也沒太在意，再后來，聽朋友說他在外面找了個小三。我氣不過，找他鬧，可他說我人長得不好脾氣還大，當初找我是家里人看我是個大學生。這話傷了我自尊，我痛快地跟他離了婚，孩子歸他撫養，那時的我因為辭職，也無力撫養孩子。

逃離縣城，開店自救，無奈網上打發寂寞

后來我把房子賣了，我這個人自尊心強，不想讓人看到我可憐的樣子。我想開個小店維持生計，這次背水一戰是想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墒牵_店并不容易，一開始光租店鋪的費用就是一大筆，再加上進貨找不到感覺，衣服賣不動。為了把生意做好，我專門找了個年輕的店員小茜，我則經常到商場里轉悠，看人家店里都有哪些特色。后來，小店生意在我的努力下逐漸好轉。一次去北京進貨，火車上一個陌生男子的話，讓我走進了美容院。大家都是偶然相遇，聊天打發寂寞，幾個年輕人就聊起來那段時間熱映的電影《非誠勿擾2》。一個小伙子就驚訝地說：“大姐，你鼻子上的痦子可不是個好東西，這個叫黑色素瘤，弄不好就會癌變的，《非誠勿擾2》里那個男主角就是身上長黑色素瘤癌變死的。”聽小伙子這樣說我心慌了。在北京進完衣服，我把衣服快遞回去后，就到了一家在地鐵里做廣告的美容院，讓醫生看我的痦子能不能給去掉。

醫生看了看說，虧我來得早，這個東西很容易惡變的，何況這個越長越大很危險。于是，醫生給我做了個小手術，把那個黑痦子給去掉了。那個醫生很熱心，在給我去痦子的時候說，我的臉型和身材都不錯，如果稍加修整，會是個美女。醫生還說，我底子好，是那種一整就出效果的人，這話讓我有些心動，但我膽小沒有馬上做。

臨走，那醫生給我留了張名片，說我以后想通了可以隨時找他，并說幾萬元就搞定的事情，可以提升自己的自信心，還可以改變自己的生活質量。我當時就有點害怕，沒有馬上做出決定。

離婚后，也有人給我介紹過幾個對象，稍微感覺過得去的，見一面后，卻杳無音訊。我一個人在外面忙碌，晚上躺在出租屋里，心里那個凄涼、孤獨和寂寞像毒藥一樣蠶食著我的心。以前從來不失眠的我，自從離婚后，全靠安眠藥幫助睡眠。

過了一段時間，我鼻翼處傷口很快脫痂愈合，恢復得很好。除了那里的皮膚有點淺外幾乎看不出什么異樣。那個難看的痦子終于和我說拜拜了。看著恢復正常的皮膚，我就想起醫生的話，想著或許整容真能使我變得漂亮，但是一忙起來就把整容的事情淡忘了。

自從我到北京進貨后，我的店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后來，我又到云南、貴州等地進了些民族特色的配飾，非常受知識女性的青睞，我的生意好了許多。再加上我給店員的待遇很好，她們的工作熱情也很高，我口袋里也有了些錢，便在運城買了一個40平方米的公寓。有了自己的獨立空間，我的心踏實了許多，可是，孤獨和焦慮卻使我情緒很不穩定，我知道我需要一個愛我的男人，需要一個溫暖的家，女人再強還是渴望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晌倚睦锏年幱笆刮也桓以俸蛣e人約會，只能在夜晚上網打發寂寞。

整容變美，只能濃妝示人，丟失了自信與從容

一次又到北京進貨，我鼓起勇氣撥打了那個醫生的電話。開始我告訴醫生我想把鼻子墊高點，割個雙眼皮，再把皮膚漂白點。醫生說需要8萬多元，提眉和紋唇還可以給優惠，并說一次都可以做完，只是局部麻醉就行。

當時，醫生說雙眼皮三天就能消腫，隆鼻一個星期可以恢復，紋唇、提眉做完就能走人。醫生說得很輕松，我是想脫胎換骨，就橫下一條心把自己交給了那個醫生。

準備手術的時候，我的心里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不想讓家人知道，就讓我比較信任的店員小茜來北京陪著我，我一個人實在是害怕。小茜得知我要整容，嚇壞了，她說：“姐姐，在我們心里你已經很棒了，不需要整容……”

我告訴小茜，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改頭換面，現在想起來我都后怕，我那時真大膽，萬一失敗了，我不是更丑了？但當時我想通過整容改變自己的容貌找回信心，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就橫下一條心，決定做了，并在手術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其實，簽字的時候，我的手都在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刺痛驚醒，我感到我眉頭被鋒利的針尖劃過，那種痛直達我的腦門深處，我不由得瑟瑟發抖。醫生安慰我說，提眉和紋唇不能用過多的麻藥，怕效果不好，讓我忍耐一會兒就會好了，我只能忍痛咬牙堅持著。終于，臉上所有的手術做完了，我被推到了病房。我的臉上包了紗布，鼻子不通喘不上氣，整個頭好像不是我的了，疼痛難忍還有些惡心，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嘴張著，像一條剛剛被人釣上岸的魚，在做垂死的掙扎，那時一種無助感從心底升起，我有些后悔。

好在有小茜在身邊照顧我，醫生護士還算負責。一個星期過去了，我的豬頭臉終于有了些模樣。我急忙去照鏡子，看到了一個臉部有些腫脹的陌生的自己。是比以前漂亮了些，可是我心里有些害怕，也有些失落，我想毛毛蟲剛變成蝴蝶的時候是不是也很失落啊。

因為整容，我的眉毛上留下了疤痕，嘴唇也麻木沒有知覺，為了掩蓋整容的痕跡，平時我總是濃妝示人。鼻子里有假體，我傷心的時候都不敢用力擦鼻子，怕鼻子歪了。別人靠近我，我怕他們看到我眉毛上的疤痕，甚至不敢太過和人親近，我怕他們發現原來我所謂的美都是假的。其間，也有男人追過我，我卻沒有了與人親近的勇氣，如今的我看似比以前美了，可內心卻失去了當初的自信與從容。

（文中所涉及的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