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富學 武安亭

柳宗元（773～819），漢族，祖籍河東郡（今永濟）人，出身河東柳氏，世稱柳河東，唐代文學家、哲學家、散文家和思想家。

柳宗元因參加王叔文政治集團，被貶湖南永州十年。《晉問》就是唐元和三年（808）他在永州寫成的。

《晉問》通篇以“吳子”與“先生”（即柳宗元）的對話展開。吳子即吳武陵，唐信州人，元和二年進士，是柳宗元的好友。

《晉問》共分七部分，介紹晉（山西）之表里山河、晉之金鐵、晉之名馬等。其中第六部分是寫河東鹽池的。《晉問》是一篇抒發柳宗元政治理想，提出“民利”思想，辭藻華麗、格調高雅、氣勢恢宏，頗具文學色彩的佳作。第六部分原文如下。

先生曰：“猗氏之鹽，晉寶之大者也，人之賴之與谷同。化若神造，非人力之功也。但至其所，則見溝、塍、畦、畹交錯輪囷，若稼若圃，敞兮勻勻，渙兮鱗鱗。邐彌紛屬，不知其垠。俄然決源釃流，交灌互澍，若枝若股，委屈延布，脈瀉膏浸，潗濕滑汩，彌高掩庳，漫垅冒塊。決決沒沒，遠近混會，抵值堤防，瀴瀛霈濊，偃然成淵，漭然成川，觀之者徒見浩浩之水，而莫知其以及。神液陰漉甘鹵密起，孕靈富媼，不愛其美。無聲無形，熛結迅詭，回眸一瞬，積雪百里。皛皛冪冪，奮僨離析，鍛圭椎璧……乍似殞星及地，明滅相射，冰裂雹碎……大者印累，小者珠剖，涌者如坻，坳者如缶，日晶熠煜，螢駭電走，亙步盈車，方寸數斗。于是裒斂合集，舉而堆之，皓皓乎懸圃之巍巍，皦乎溔乎，狂山太白之淋漓，駭化變之神奇，卒不可推也。然后驢、騾、牛、馬之運，西出秦隴，南過樊鄧，北極燕代，東逾周宋。家獲作咸之利，人被六氣之用，和鈞兵食，以征以貢。其赍天下也。與海分功，可謂有濟矣。若是何如？”

吳子曰：“魏絳之言曰‘近寶則公室乃貧’，豈謂是耶？雖然，此可以利民矣，而未為民利也。”

先生曰：“愿聞民利。”

原文生僻字很多，艱澀難懂。大體分四層意思。

一是河東的鹽是晉之大寶。

“猗氏之鹽，晉寶之大者也”，是說晉商之首猗頓靠經營河東鹽業成為富豪，故稱河東之鹽為猗氏之鹽。“人之賴之與谷同”，意思是人依賴食鹽，就像人依賴糧食一樣，須臾不可缺少。

二是作者用很大篇幅和極其華麗的語言，描寫了鹽池勝景及盬鹽生成、生產的境況。

“但至其所，則見溝、塍、畦、畹交錯輪囷，若稼若圃”，意思是到鹽池實地一看，則見到溝、畦、堤、埝縱橫交錯，就像莊稼地、園圃一樣。

“敞兮勻勻，渙兮鱗鱗……不知其垠”，形容鹽池堤埝分布寬敞、離散、均勻，像魚的鱗片，大得不知邊界在哪里。

“偃然成淵，漭然成川，觀之者徒見浩浩之水，而莫知其以及”，形容鹽池的水或成淵或成川，觀望者可看到鹽湖之水浩渺無邊。

“回眸一瞬，積雪百里”，回首一看，潔白如雪的鹽堆積在長約百里的堤埝上。

三是猗氏之鹽，暢銷四面八方。

“于是裒斂合集，舉而堆之……然后驢、騾、牛、馬之運，西出秦隴，南過樊鄧，北極燕代，東逾周宋。”于是，把鹽聚集收斂起來堆成鹽堆，然后由驢、騾、牛、馬來運輸。西可運到陜西、甘肅，南可運到湖北襄樊、河南鄧州，北可運到河北、北京、山西代州，東可運到東周陪都洛陽、宋都開封。一言以蔽之，河東的盬鹽通過牲畜運輸，可到達祖國的四面八方。“西出秦隴、南過樊鄧、北極燕代、東逾周宋”這16個字，如今仍按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高掛在位于運城市區的鼓樓上。

四是柳宗元提出來的“民利”思想。

“雖然，此可以利民矣，而未為民利也”，意思是食鹽可以給百姓、民眾帶來一定好處（利民），但如果治國理政失策，僅僅一些鹽利不能給國家帶來什么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