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濤

連續(xù)多日的陰雨，像一層半透明的紗，把運城的秋天裹得有些沉悶。清晨推開窗戶，天空總帶著種洗不凈的灰藍，風里裹著濕漉漉的涼意，吹在臉上不是秋的清爽，倒像冬的序曲提前叩門。晾在陽臺上的衣服掛了三四天，摸上去還是潮乎乎的，連帶著日子都仿佛慢了半拍，讓人忍不住頻頻抬頭望云，盼著能看見一絲太陽的影子。

這樣的盼，在今天終于有了回應。今天是周末，起來得有點遲。大概是上午十點多，我正坐在茶桌前喝茶，忽然覺得窗欞上的光暗了幾分——不是陰云加厚的暗，是那種帶著暖意的、柔和的亮。抬頭一看，云層竟悄悄裂開了一道縫，金紅色的陽光像剛睡醒的孩子，試探著從縫里溜出來，先是在對面中條山上的半山腰跳了跳，接著便漫過窗臺，在茶桌上投下一小塊暖融融的光斑。我趕緊起身走到窗邊，只見那道云縫越開越大，太陽終于羞答答地露出了完整的臉，把積攢了多日的光和熱，一股腦灑向運城的街巷。

午后，暖意漸濃，實在按捺不住想出門的心思，便換了身運動裝往公園走去。樓下的老槐樹葉子落了大半，濕漉漉的地面上積著一層枯黃，被陽光一照，倒顯出幾分溫柔的斑駁。走到公園門口，遠遠就聽見了久違的熱鬧：有老人帶著孩子在廣場上放風箏，線軸轉(zhuǎn)得“嗡嗡”響；還有阿姨們湊在一起跳廣場舞，音樂聲隔著樹影飄過來，竟比平日里多了幾分輕快。我沿著熟悉的跑道慢慢往前走，鞋底踩在干燥的落葉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這聲音混著風里的暖意，讓人心里忽然松快起來——原來陰雨天攢下的沉悶，在陽光里這么容易就散了。

路過西側(cè)的灌木叢時，眼角忽然瞥見一抹亮色。停下腳步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是叢野菊花，長在灌木叢的縫隙里，開得熱熱鬧鬧?；ò晔羌兇獾慕瘘S，像被太陽染透了似的，連帶著花莖上的細絨毛，都沾著陽光的暖意。湊過去聞，有淡淡的清香，不濃烈，卻像秋日里的小驚喜，悄悄鉆進鼻腔。野菊花旁邊，還開著些不知名的小野花，粉的、白的、紫的，星星點點地綴在草叢里，平日里被陰雨遮著，此刻在陽光下卻格外鮮活，連帶著葉片上的露珠都閃著光，像撒了把碎星星。

順著跑道往湖邊走，景色更讓人驚喜。前幾日陰雨時，湖水是灰蒙蒙的，像塊失了光澤的玉；今天被太陽一照，竟變得波光粼粼。陽光灑落在湖面上，碎成無數(shù)片金箔，隨著微風輕輕晃蕩，連湖邊的垂柳都被染得透亮——柳葉雖已有些泛黃，卻在陽光里透著韌勁，枝條垂到水面，輕輕一點，便漾開一圈圈漣漪，把水面的金光攪得更碎了。有幾只喜鵲落在湖邊的石頭上，蹦蹦跳跳地啄著什么，偶爾抬頭叫兩聲，聲音清脆，像是在和這久違的陽光打招呼。

我找了張湖邊的長椅坐下，曬著太陽，看著眼前的景致，忽然覺得心里滿當當?shù)?。前幾日總盼著秋高氣爽，盼著銀杏葉黃、楓葉紅，可陰雨天一來，便覺得秋天要悄悄溜走了，連帶著生出幾分遺憾。可此刻坐在陽光下，看著野菊花的金黃、湖水的波光，聽著風聲、鳥聲，忽然明白：秋天從不是急急忙忙的，它或許會被陰雨耽擱，卻從不會缺席。就像這運城的秋天，前幾日藏在云層后，今天一露面，便用陽光、花香、波光，把所有的美好都補了回來。

風又吹過來，帶著湖邊蘆葦?shù)那逑悖矌е柟獾呐狻Ｎ姨置嗣觳?，暖融融的，沒有一絲涼意。原來冬天還遠著呢，此刻的運城，依舊是秋天——是被陽光點亮的秋天，是藏著野菊花驚喜的秋天，是讓人忍不住想多曬一會兒太陽、多走一段路的秋天。這樣的秋日，沒有遺憾，只有滿心的歡喜，像手里捧著一塊剛曬暖的糖，甜絲絲的，讓人舍不得放下。

往后幾日，或許還會有陰雨，但我不再擔心。因為我知道，運城的秋天，總會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時刻，用陽光、用花香、用波光，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溫暖。就像今天這樣，在連續(xù)多日的陰雨后，悄悄露出笑臉，把整個秋天的美好，都呈現(xiàn)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