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時間:2025-10-20
□盧靜
才搬到這個住宅小區時,我就發現附近街口的大槐樹下,有個補鞋子的攤點,周圍總是坐著幾個人。
大概一手好活吧,我猜測著。
有幾回,好像補鞋攤還傳來歌聲,但是我每天像一個擰緊發條的鐘,步履匆匆,也沒有多留意。
直到我喜愛的一雙黑皮涼鞋,鞋幫處裂了小縫,我才拎著鞋子,坐到攤主對面的馬扎上。他約莫40歲出頭,中等身材,黝黑的皮膚像蒙了一層霜,上翹的劍眉下,一雙大眼炯炯有神。槐葉兒嘩啦啦響哩,日子樹葉一般稠哩。太陽的光斑篩下來,搖晃著,使得他臉膛一明一暗,仿佛田野間的溝壑。
悶熱的天。
“我說伙計,今天怎么不唱一曲了?”附近修自行車的黃老伯,一邊把輪胎按入水盆“噗噗”冒出氣泡,一邊有節奏地敲了三五下盆邊。
補鞋人只笑了笑,抻了把鋪在膝頭的墊布,依舊埋頭一板一眼地做活,額頭上不停沁出細密的汗珠。
一雙鞋補完了,他才顧上抹把汗,然后瞇縫著眼睛,拿起鞋子端詳了一下,臉上浮出滿意的笑容,似乎望著一件完整的作品。不知怎的,他那副神情使我憶起老家的泥人大叔。大叔不僅廟會時捏泥人,平時閑了,用麥秸、稻草編個小動物也千姿百態的,鯉魚擺尾巴,螞蚱要蹦高,燕子撲扇著翅膀,引得孩子們眉開眼笑。泥人大叔也時常在陽光下,瞇著眼睛,舉起完工的“活兒”端詳好一陣子,那是屬于他的一件完整的作品,在顛簸辛勞的日子里,給大叔帶來輕微的陶醉。
蟬在樹上嘶鳴,補鞋人的汗淌下來,混著塵土,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不一會兒,他又補完了兩雙鞋,其中還有一雙紅色的童鞋,鞋上的蝴蝶結活靈活現地飛翹著,補鞋人習慣性地拿起來看一眼,繼續埋頭忙活計,卻不由自主唱起歌來。
“嘿,我說吧,每天總會唱一兩曲?!秉S老伯打個手勢。
我們都聽著,他的歌的確不錯,字正腔圓,飽含熱情。
黑皮涼鞋補好了,我起身付錢時,他扭頭拿毛巾擦了把汗,順著他的胳臂,我突然看見他身后不遠處還擺著一雙拐杖。
原來,他還是一個殘疾人。
那一刻,我回想著補鞋人端詳鞋子的神情,在謀生的整日疲憊中,一個瞬間的小小歡愉,尤其對一個殘疾人來說,那是自我價值的實現。我如有所悟,大槐樹下的顧客多,不僅因為主人的一手利索活,還緣于主人的歌聲,那里傳蕩出展淳樸、自信與堅韌。
我就還想去聽呢。也許,我這個四肢健全的人,還會生出一份慚愧。
但是那雙黑皮涼鞋,穿了好長時間都沒有再開裂,縫得甚結實。
一手好活計,我沒猜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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