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羊

鹽湖景區(qū)的一塊空地上，一輛白色小車敞開的后備箱里，擺放著咖啡機(jī)和小吧臺。一把大吉他倚靠汽車左側(cè)，像是一個想要父親陪伴的孩子。一塊小黑板貼近車尾端端正正立著，上面寫滿了各種口味咖啡的價格，如美式咖啡、拿鐵、卡布奇諾、摩卡等。

白色小車的對面是廣闊無垠的鹽湖。清澈的湖水如鏡，映照著天空的美麗與神奇。鹽湖的水面宛如大海，波浪起起伏伏。水面在陽光映襯下，五彩斑斕。遇有大風(fēng)，白色泡沫洶涌而來，像是誰往湖中撒了一把雪。鹽湖美若仙境，火烈鳥成群飛來，時而駐足不前，時而展翅飛翔。湖里的小蝦和藻類植物是它們賴以生存的食物。從西伯利亞飛來過冬的白天鵝也選擇了鹽湖作為棲息地。它們在空中旋轉(zhuǎn)飛翔，停留湖邊嬉戲玩耍。湖邊的天鵝和湖中的波浪融為一體，這是詩和遠(yuǎn)方在咖啡中相遇嗎？

白色小車掛著橫幅，“現(xiàn)磨咖啡”四個字顯得格外耀眼。流動咖啡車的老板叫小輝。我和他多年前就認(rèn)識。那天傍晚，他背著吉他，將麥克風(fēng)、話筒架和音響設(shè)備等，擺放在盬街對面的鼓樓下面。地面上，吉他袋是敞開的，顯眼處還擱著一張二維碼。他將手機(jī)靠在支架上開現(xiàn)場直播。他邊彈邊唱，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有往袋里扔錢的，有掃二維碼的。我之前在大城市見過街頭歌手，在運(yùn)城還是頭一次遇到。他面帶微笑，盡情歌唱，就像一個純凈無邪的天使，溫暖了整個夜空。

他白天在廠子打工，夜晚在街頭唱歌。他風(fēng)度翩翩，嗓音獨(dú)特，不知不覺帶你走進(jìn)心靈深處，給予你力量與慰藉。再見他，是在酒吧。夜里，我和朋友去酒吧喝酒。他突然走到跟前朝我打招呼，笑得依然那么開心。原來，他是酒吧的駐唱歌手。他說，他換工作了，白天在小區(qū)物業(yè)上班。

他不定時在抖音和微信視頻號發(fā)布他唱歌和親手做烘焙的視頻。他的粉絲數(shù)量飆升，他的每一條動態(tài)都能收獲不少粉絲的點贊和關(guān)注。早晨，我開車在上班途中，透過車窗，看到他精神抖擻，沿著鹽湖跑步。然后，就沒見過他了。

又是一年夏天的傍晚，我和朋友們?nèi)}湖景區(qū)的夜市喝咖啡，碰巧看到他背著吉他在那兒唱歌。他很忙，顧不上和我說話。事后，他說，那是因為有朋友過生日，請他來唱歌祝福。

沒想到，他自己也改裝了一輛流動咖啡車。他的顧客主要來自景區(qū)的游客和部分固定的朋友。城市里有一群愛騎摩托車的小伙，互稱摩友。他的攤點是摩友們的驛站，他們每騎到這里，都會到他的攤點休息。他的攤點周圍擺好幾把便攜式可折疊桌椅。他們坐下喝著咖啡，靜靜地聽著湖水的聲音。還有幾個時髦女郎，也是他的常客。她們喜歡坐著吹風(fēng)、聽歌、賞景、看人。她們還拿起吉他彈唱，或者站在湖邊擺拍，心情寧靜而愉悅。

流動咖啡車最早出現(xiàn)在美國西雅圖，引領(lǐng)了城市的風(fēng)尚，被稱為“流動的陽光”。他也曾開著咖啡車來個說走就走的旅行，穿梭于全國各個城市。

我和他坐在椅子上仰頭曬太陽。我問，你啥時候?qū)W會彈吉他的？你是不是特別喜歡音樂？他說，我很小就喜歡音樂，吉他也是很小就學(xué)會了。有些東西是打小就刻在骨子里的，就像你愛好寫作一樣。

我說，我每天對生活都沒有了熱情，感覺很壓抑。可是，你離開單位了，工資立馬就停了，生活都是問題。我很羨慕你的狀態(tài)，你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在湖邊彈唱，買賣咖啡，浪漫也舒服。

他笑了，說他有兩個孩子，妻子專職在家?guī)蓿依锏闹負(fù)?dān)全在他身上。“我并不是刻意為之。我也是為了生活。人啊，為了生存不得不向現(xiàn)實低頭，這也許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你把事情看開，想開，也就釋然了。不然，你的人生、事業(yè)就像一根繩子，天天捆綁纏繞，你會很難受。”

那幾個時髦女郎又來了。她們戴著墨鏡，站在湖邊，伸開雙臂做深呼吸，長發(fā)隨風(fēng)飄揚(yáng)。小輝背起吉他，伴隨女郎的歌聲，彈奏起劉若英的《后來》：后來，我總算學(xué)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yuǎn)去，消失在人海；后來，終于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