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時間:2024-11-06
□楊永堅
我家曾有個鹽罐,大肚、細脖、黑釉,高有尺余,直徑拃半,足有七八斤重,看起來非常敦實,每天被母親擦洗得油光锃亮,站在對面都能照出人影來。在窮得可憐的寒舍里,顯得特別扎眼。這個鹽罐啥時候來到我們家,母親也記不太清,說至少也有幾十年。母親就是憑著它里邊特殊的營養和香味,滋養著一家人艱難的生活,調劑著單調乏味的一日三餐。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家境下,母親竟然采用最原始的保鮮方法,將一方豬肉腌在鹽罐里,保存好幾個月,甚至半年。我曾經問母親,我們兄妹從年頭到年尾輕易都見不到肉花花,頂多每人能喝上一碗腥湯泡饃解解饞,她為什么卻一直把肉保存在鹽罐里面?母親耐心地對我們說:“不是媽心有多狠,也知道肉的香,也知道娃們饞。老輩人常說,人活在世上,做人要實在,待人要厚道,不就是圖個好名聲,要個臉面,再窮也不能讓人小看。家常過日子,好是一頓,不好也是一餐,誰有那閑工夫光看你飯碗?只要咱把理走到前頭,早晚心里都踏實安然。”真沒想到,母親雖然沒文化,卻把人情世故想得這么周全。此后多年里,我們家一直保持著這個好習慣,每逢親戚客人登門,平日的飯菜里多少總能見到細細的肉絲,薄薄的肉片。盡管兄妹幾人聞著肉香,饞得把口水往肚里咽,還是那么聽媽的話,沒有一點怨言。
突然有一天,我發現家里鹽罐的罐體開始一片片脫落,昔日烏黑锃亮的釉面不再光彩照人,傷痕累累,布滿裂紋,白一塊,黑一塊,就像母親臉上的老年斑。曾經那么敦實堅固的鹽罐,為我們這個家默默地服務了幾十年,再也經不起長年累月風霜的侵蝕和摧殘,掉著瓷渣渣、落著灰面面,就像北京稻香村的糕點,又酥又軟。我對母親說,既然鹽罐已成了這個樣子,干脆就把它扔掉,再換個新的。母親用她不舍的目光看著我說,“娃呀,你不懂,這渣渣里含的都是鹽,扔掉多可惜,捏一點,水一泡,鹽水就能炒菜做飯”。于是,母親用嶄新的白布小心翼翼地把它包裹好,放到櫥柜里,像收藏著心愛的寶貝一般。就是這個鹽罐,又用它殘缺的軀體,一捏捏、一點點,讓我們全家的飯菜足足半年沒有缺鹽。
后來我家的鹽罐還是消逝在歲月的塵埃之中……
消逝的鹽罐,你在我心中永遠不會消逝。你承載著我們家的良好家風,支撐著全家人的家教禮節,見證了母親的真誠和厚道及持家的精打和細算。你記錄了我們的酸甜苦辣,和那個年代生活的不易。你是母親的化身,即便粉身碎骨,也在為兒女、為家庭、為社會無私付出,做著最后的奉獻。
消逝的鹽罐,你永遠不會消逝,你是我前行的燈塔,是我做人的標桿。你的精神,已融入我的血液,銘刻在我的靈魂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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