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樹一

前一天早上，妹妹陪著母親給我寄的快遞，第二天下午四點，我的手機收到一則短信：您的韻達快遞已到。從老家夏縣到石家莊，千里之遙，僅一天時間。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母親也學(xué)會用快遞給我們寄東西了。連續(xù)三個年頭了，每逢清明前夕，我準(zhǔn)會收到母親寄來的家鄉(xiāng)特產(chǎn)——棗蛋。

前年臨近清明，江蘇的發(fā)小在朋友圈里曬出他妻子用電烤箱烤的棗蛋。他在異鄉(xiāng)也能吃到焦黃酥脆的老家食品，我看著眼饞，不間斷地與他閑聊問這問那。真羨慕他有一個心靈手巧的好媳婦，年紀(jì)輕輕還會烤棗蛋。在我心目中那都是上了歲數(shù)的老婦人才會做的。也好，家鄉(xiāng)的傳統(tǒng)美食不會失傳了。過后我就打電話問母親：“咱家今年燒棗蛋了沒有？”隨便一問，母親和妹妹便在鎮(zhèn)上找到一家快遞公司，給我寄來了日思夜想的棗蛋，我喜不自禁。家里總共燒了五十多個，給我寄幾個，弟弟寄幾個，妹妹再拿幾個，所剩無幾了。

不知為何，這幾年我喜歡吃老家?guī)淼氖称罚榛āQ飩饃、韭菜花、棗蛋等。經(jīng)常吃著老家的食品，猶如回家了一般，睹物思鄉(xiāng)。我細水長流慢慢享用，它們在我家多留一日，我仿佛就多一日看到母親忙碌的身影。

清明前夕，家家戶戶要祭祀先祖。說起清明，不得不提到我們夏縣的先賢——介子推。他是晉國大臣。驪姬之亂后，重耳過上了逃亡生活，介子推跟著晉文公顛沛流離，受盡苦難。重耳在荒郊野外因饑餓昏厥倒地，介子推從自己大腿上割下一塊肉，讓主公飽餐一頓。晉文公登基后，介公居功不受祿，帶著老母隱居綿山。晉文公得知后，懊悔不已，帶著士兵三面放火燒山，留一出口逼迫介公出山。誰知介子推抱著母親寧死不從，喪命于此。為紀(jì)念這位先賢，晉文公下令在每年的寒食節(jié)（介公的忌日）不許生火，只吃寒食。現(xiàn)在不少地方已把寒食、清明合二為一了。

上墳的前幾天，母親把麻花、紅棗、柿餅、煮餅混在一起切碎做成餡，和好面把餡包在里面，揉成蛋狀，有拳頭大小。然后在院子里壘一個土灶，上放一口大鐵鍋，鐵鍋內(nèi)鋪上一層厚厚的沙土，把棗蛋放在土里，以文火慢慢燒，用鐵鏟子不停地翻動，使其均勻受熱。漸漸地，棗蛋被烤成焦黃色。等到聞見鍋內(nèi)飄來棗蛋特有的絲絲香味，圍在四周的孩子們早已垂涎欲滴了。母親便掰開兩三個棗蛋讓我們解饞。

棗蛋也叫棗團，因其紅棗內(nèi)餡比喻介公的赤膽忠心，也有晉文公祈愿介子推早（棗）日誕（蛋）世重生的寓意。因此，老家便流傳下上墳滾棗蛋的習(xí)俗。

小時候在老家上墳時，平時不多往來的族人，這天會相約著一起去祖墳，全族幾十號人浩浩蕩蕩，很壯觀。大家挎著籃子，提著食盒。籃子里裝著各色彩紙粘成的祭品等，食盒里擺放著煮熟的剝了皮的雞蛋、洗干凈的菠菜、涼面及少許豆芽，棗蛋也是必不可少的。提食盒的走路要穩(wěn)當(dāng)，免得把盒內(nèi)食品撒出來。路上，人們有說有笑，熱鬧得很，一近墳頭了，立刻安靜了，必要說話時，也是輕聲細語的。放下所帶用品，男人們先用鐵锨給墳頭上添些新土，把墳堆休整一下。大家按長幼順序依次跪下，把各種祭祀品擺放整齊。跪在前排的大人們開始在墳前燒紙，孩子們則在墳堆上滾棗蛋。大人們趁空給我們介紹哪座墳是祖爺爺祖奶奶的，哪座墳是爺爺奶奶的。爺爺奶奶輩，我還是有印象的，再往上的先祖沒見過，也就沒太多感受了。

上墳回來，每次都是吃涼面豆芽。自己不愿吃，便心生怨氣。近來讀了有關(guān)介公的文章，才知道上墳為啥吃寒食了。

現(xiàn)在想想，有多年沒回老家上墳了。又收到母親寄來的棗蛋，遂記起已離世的親人們，遂記起老家上墳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