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娟

我們小區有一個不大的廣場，南邊有一堵界墻，墻上有一種五枚小葉子的藤蔓植物爬山虎。春夏秋冬，它皆有一份自己獨特的美，我愛它的四季之美。

初冬時節，我有次路過廣場時，爬山虎的葉子已經完全脫落，只剩下光禿禿的藤條。我看見后，心里有點憐惜。但仔細觀察，發現它的枝條依然帶著縷縷紅色，分明是一根根傲骨，接下來它將要迎風傲雪，這不禁令我肅然起敬。總以為，冬天它滿臉苦相，會被人嫌棄，卻發現，原來四季它都是我眼中的愛物。

春天到來的時候，萬物復蘇，可是爬山虎還在沉睡。不過那僅僅是我的錯覺，在我沒注意的時候，它那干枯的枝條上，赫然冒出了一星細葉，那么小，那么孤單，連個伴都沒有。但是那顏色足夠閃亮，嫩綠嫩綠，像初生的生命，側耳傾聽，仿佛可以聽見它內在的呼吸。剎那間，我覺得自己和此前都不同了，腳步輕盈，身心愉悅。

一葉落可知秋，一葉生可知春。接下來，我來廣場的次數更多了。爬山虎在春風的辛勤吹拂下，嫩綠的生命次第呈現，像施了魔法一般，小葉子一天比一天多起來。當看到綠葉點綴在枯枝上，星星點點、歡欣鼓舞的樣子，那真是枯木逢春的力量與神奇。

我喜歡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那是沖破枯枝、奔向生命的勁頭。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注視著它，感受著它神秘的生長力。不久，它就以我看不見的速度，勢不可擋地完全占領了一面墻。整個墻面鋪滿了新綠，而且它依然在熱烈地生長，努力向下伸展它的觸須。那柔軟的觸須，好似花朵，垂在枝條末端，散發著一縷褐紅色，與已經長成的葉子區別開來。

我對爬山虎春天的樣子特別入迷，那觸須和連帶著的嫩葉，恰似天真的孩童，好奇地打探著這個世界，樂此不疲。它活潑潑直立的昂揚姿態，使我傾倒不已。每天清晨，看到它的樣子，我都會感到激動與振奮。春風浩蕩，生長悅人。

夏季，是植物繁茂的季節。爬山虎擁有成千上萬片葉子，層層疊疊，蓊蓊郁郁，攀爬在墻上，形成了一面氣勢逼人的綠色大瀑布。早晨，天氣涼爽，我喜歡在廣場上走走看看，常常不由自主地駐足于爬山虎前，欣賞那葉片組成的美妙空間。那葉片，有老的有新的，有稍大的有較小的，有深綠有淺綠，也有褐紅色的嫩葉，我常常驚詫于它們如此默契和諧地在一起。細看它們的葉子，貌似一片壓著另一片，但其實它們各有各的空間，互不干擾，而又互相依存。

烈日炎炎，風吹雨淋，都奈何它不得，它總是那么清新碧綠、生機盎然，給人勃發向上的力量。有一天，我驚訝地發現，它竟然有花朵。那花朵很小猶如米粒，幾個花朵開在一枝上，形成一個花枝。雖然小，但富有風韻，乳白色，淡淡雅雅，像素樸的女子，低眉含羞，躲在葉子底下，靜靜地度著日子。

再過一段時間，花朵脫落，結出小小的果實。當我看著爬山虎的葉子、花朵和果實的成長，就想到弘一大師的詩：“華枝春滿，天心月圓。”是啊，在我心中，無論是植物，還是人，只要擁有自己生存的空間，腳踏實地，好好地生活，就處處富有春意了。

進入秋天，我的心情便有些急迫，盼著爬山虎的葉子紅起來。可是它一點都不著急，披著綠裝，逍遙度日，只是葉子的顏色慢慢開始發暗，直到有一天，在不易覺察之中，完成了華麗蛻變，轉變成了深紅色。

當它以滿滿一面墻的氣勢紅透了的時候，我才徹底驚訝與贊嘆了。恍惚之間，我猶如回到春天，看到了滿目春花，桃花灼灼，如何不叫人欣喜萬分，如何不叫人激動萬分。面對爛漫的紅葉，要懂得及時欣賞，哪怕就是觀看它的葉子由綠變紅的緩慢過程，也會是很美的一種享受。

君子之交淡如水。人與人之間有友誼，人與植物亦如此。我愛那活潑俏皮的五葉爬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