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佳

田野里除了叢生的麥苗外，地畔、溝邊，還有不少歪歪扭扭的樹，樹干粗壯，枝杈光禿，像飽經蒼桑的老者，守望千里沃野，恬靜、執著。放眼望去，疏疏淡淡的枝杈，簡約、粗獷，在大地上佇立著，與村莊、田野一起組成古樸的風景。

那些樹都是一副蒼桑的模樣，好像幾十年、幾百年前就生長在那里，枝干皴裂，樹皮粗糙，仿佛從來沒有年輕過，嬌嫩過。干枯的枝條向空中發散，卻不是輕快流暢地伸展，而是伸展一截打個結，似要積攢更多力量，更加使勁地伸展、發散，不斷地向上、向前。

沐浴過柔風細雨，珍藏過朝霞虹霓，承受過電閃雷擊，包容過風劍霜刀，歲月的年輪被時光雕琢，刪繁就簡，成就了最后的經典。勁枝虬干靜若處子，凝重中彰顯智慧，儼然一個思想者，在靜靜地思索著過去和未來。

冬日的早晨，常有團團霧氣，樹便醉在霧靄里，看不清模樣，恍惚只有樹干，像一些船桅，夢幻般浪漫。待到太陽升起，霧氣散盡，陽光照在樹身上，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枝杈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是在相互依偎著取暖。

這些看似凄涼的樹，在天空和大山的映襯下，顯露出自身獨有的莊嚴和肅穆。那些所謂的欣賞者，自己的思想境界需先達到一定的高度，才能與這些肅立在寒風中的樹對話。不是誰都能讀懂和理解眼前的樹，哪怕是一根彎曲的樹枝，那些看似扭曲的形態，都是大自然的有意安排。

在蒼涼的背景下，體態魁梧或風姿綽約的樹，透出一種原始、質樸的美。沒有繁茂綠葉的裝點，抑或艷花與碩果的牽累，勁枝如劍直指蒼穹，生命的原貌真實地袒露在天空下，凄凄冷風里彰顯挺拔的風骨與不屈的靈魂。

下雪的日子里，樹多了幾分嫵媚與嬌俏。硬朗的枝條，因白雪堆積，逐漸變得柔潤、豐滿了起來。在冬日的天幕下，大大小小的樹勾勒出一幅自然天成、意韻無窮的書法作品，給人一種力量，昭示一種精神。

一棵樹，只有經歷過無數個冬天，才能牢牢地扎根于大地，昂然挺立，獨自撐起一方綠蔭，讓風有了琴弦，可以彈奏天籟之音；讓鳥有了家園，可以繁衍生息；讓空曠的大地有了醒目的標志，引導人們前來安居。

冬日的樹，謙和大度，不喧嘩不浮躁，你見或者不見，它都在那里，不悲不喜，一如敦厚的農人，給人以淡泊安詳之感。

冬日的樹，胸懷博大，能夠裝得下春夏秋冬；性情堅毅，能夠承受得住風霜雨雪。它們在漫漫長夜和四季輪回中，歷盡滄桑，修煉出一顆豁達淡然的心。

佇立風中，我忽然有所感悟：冬日的樹，是大自然中真正的智者，內斂睿智，丟棄一切瑣碎，將生命中的本真呈現出來。它們干練、簡單、磊落，面對殘酷的大自然，精氣神十足，卓然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