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天福 （資料圖）

在古樸靜謐、松柏蒼然的稷山縣青龍寺中，高聳著一通巨碑。巨碑原立于潞村莊姚氏祖塋，是元順帝元統(tǒng)元年（1333）三月為紀念名臣姚天福而敕命修立的。此碑雙龍飾頂，龜趺托身，高3.1米，寬1.4米，厚0.7米，重量達7噸。碑額高1.23米，上面篆刻“大元故通奉大夫、參知政事、大興府尹、贈正奉大夫、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參知政事、護軍，追封平陽郡公，謚忠肅，姚公神道碑”，碑身四面鐫刻，全文達五千字，可謂是恢弘巨制，在蒙元碑刻中實屬罕見。

此碑詳述了蒙元時期的能臣廉吏姚天福的生平事跡，其中部分內(nèi)容為《元史》所失載，因而有很高的史料價值。在蒙元時代，這位躋身蒙古政治中心的漢人官員有著怎樣的傳奇故事，透過這通姚天福神道碑，我們心中的疑問將得以解答。

13世紀，來自草原的蒙古騎兵橫掃亞歐大陸，在中國北方建立金政權(quán)的完顏氏面臨亡國的危機。金朝中后期，相對穩(wěn)定的政治局面成為官僚腐敗的溫床，新一批的女真武士喪失了先祖游牧?xí)r代的率真勇武，在與蒙古人的作戰(zhàn)中節(jié)節(jié)敗退。蒙金戰(zhàn)火不熄，各地漢族士人紛紛移家避難，有個名叫姚居實的漢人從晉南稷山逃難到晉北雁門，并做了當?shù)刳w姓進士家的女婿，后來生下了一個男孩，即姚天福。

姚天福長大成人時，金朝已經(jīng)覆滅，淮河以北的地區(qū)基本被蒙古控制。此時，姚天福為懷仁縣推選為縣吏，成為蒙古政權(quán)的基層公務(wù)人員。青年時期的他開始接觸儒學(xué)，能夠通曉《春秋》大義，并崇尚儒家所強調(diào)的忠孝觀念。碑文載“父母亦奇公日勖忠孝之事，而公之所見已不與常人等矣。”蒙哥汗時期，忽必烈駐軍于白登，懷仁縣受命向忽必烈幕府進貢葡萄酒，姚天福作為縣吏隨行，因其對答機敏，為忽必烈所注意，于是留為宿衛(wèi)。13世紀后期，忽必烈在汗位之爭中取得勝利，攻伐南宋，建立元朝。這一期間，姚天福為蒙古權(quán)要塔察兒賞識，入御史臺，成為中央監(jiān)察系統(tǒng)中的一員，開始活躍于政治舞臺。

元至元十一年（1275），姚天福任御史，上任之初即向忽必烈彈劾回回大臣阿合馬，忽必烈嘉其耿直，賜號“巴兒思”，碑文載：“國人謂虎為‘巴兒思’。”雖然受到褒揚，但是因為元宋戰(zhàn)爭進入關(guān)鍵時期，元政府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軍事，所以對于善于理財?shù)陌⒑像R，忽必烈未作出相應(yīng)的處分。后來，姚天福又彈劾擾民亂法的皇帝寵臣小甘浦，其人伏誅。姚天福在御史任上不畏強權(quán)，保民除奸，并且諫言恢復(fù)地方監(jiān)察體系，這有利于推動元朝的政治清明，并在一定程度上緩和當時的官民矛盾。

由于與阿合馬不和，姚天福最終被迫離開御史臺，出任河?xùn)|按察副使。時值盛冬，朔方用兵，姚天福奏請免除太原百姓的勞役以安民心，又在太原發(fā)生饑荒時，先開官倉賑濟百姓而后上奏朝廷。這些舉動都為河?xùn)|的穩(wěn)定作出貢獻。因此，歸拜治書侍御史。

元朝平定江南，姚天福受命為淮西按察使。以前南宋將領(lǐng)大多在淮西安家，元朝守軍經(jīng)常在此地區(qū)屠殺擄掠，販賣人口。姚天福知曉這一情況后，憤怒地說道：“這些百姓都是天子的臣民，誰竟敢這樣做！”即下令嚴懲掠賣之罪，得以回歸故鄉(xiāng)的就有數(shù)千家。江南地區(qū)的軍功官員多漁獵新附百姓，姚天福親自到朝廷彈劾，但蒙古貴族以其有功勛而不予懲罰。后來，姚天福又轉(zhuǎn)任各地，均以民為先，嚴懲不法之徒，重教勸農(nóng)，風(fēng)化大行。對于元朝統(tǒng)治的穩(wěn)固起到積極的鞏固作用。

姚天福擅長判案治獄，碑文中記載了幾則有名的斷案故事。

灤城有一家旅店內(nèi)發(fā)生一起殺人奪財?shù)陌讣勒呤且幻倘恕？h長急于捕獲賊人而不可得，于是抓了旅店主人隆氏三父子進行審問。在嚴刑拷打下，他們被迫服罪。該刑事案件復(fù)審時，姚天福懷疑有冤情，但是縣吏不肯改變判決。姚天福問死者的母親：“你兒子所帶鈔幣有沒有私人標識？”死者母親回答：“有。”于是姚天福命人拿來隆氏所納贓款，其中并無死者的私人標識。姚天福說道：“的確是有冤情啊！”于是暫時將隆氏父子收押，不處刑。后來，在德興抓獲真盜賊，隆氏三父子得以釋放。

姚天福任山北遼東按察使時，武平縣有一個名叫劉成的人暴死，其弟告官，懷疑是自己的嫂子阿李與人通奸，謀殺了兄長。縣令丁欽驗尸卻查不出死因。上報于府，府亦難決。府又上報給姚天福。姚天福命令道：“怎么可能沒有死因，限期三天，查出死因上報。”府以此責(zé)問丁欽，丁欽憂慮不知所為。他的妻子韓氏問他：“怎么這樣憂慮？”他回答道：“劉成案件有隱情而沒有他殺的跡象，府責(zé)問十分急迫，況且姚公的命令不可違背，該如何是好？”韓氏問他事情的始末，說道：“驗尸的時候有沒有撥開頭發(fā)觀察死者的頂骨？”丁欽回答：“也曾觀察過，沒有什么異常。”韓氏說道：“你不知道，頂骨中定有物，只是用藥涂過后泯滅了跡象。”丁欽于是再去驗尸，清洗頂骨，頂骨開，發(fā)現(xiàn)長約三寸的鐵釘，丁欽持此上報于府，府上報于姚天福。

姚天福得知是韓氏教丁欽驗尸的辦法后，說道：“應(yīng)當獎賞韓氏。”于是留下丁欽，召見韓氏。姚天福夸獎了韓氏，并問韓氏何時嫁給丁欽。她回答道，自己本是萊州人，嫁給廣寧李漢卿為妻。后來李漢卿死后十月，貧無所依，后嫁給丁欽，已經(jīng)半年了。姚天福又問道：“李漢卿葬在哪里？”她回答道：“寄殯在廣寧某寺中，因為沒有錢財還葬。”姚天福將韓氏交付有司。姚天福派人晝夜馳騁四百里，到達廣寧，開啟李漢卿棺驗尸，其頂骨和劉成狀況一樣。使者持廣寧文書及鐵釘回報姚天福，姚天福拿鐵釘給韓氏看，韓氏服罪。姚天福善于斷案諸如此類。

姚天福神道碑作為一通記事頌德碑，講述了一代名臣姚天福的傳奇事跡，撰寫者虞集高度肯定了姚天福的豐功偉績，在碑文中稱其人有“剛毅正直之材”“百折不回之氣”。該碑立于元順帝即位之初，在元代后期出現(xiàn)的蒙古貴族屢次政變、官僚機構(gòu)腐敗、農(nóng)民起義此起彼伏的現(xiàn)狀下，其政治意義不言而喻。元順帝孛兒只斤·妥懽帖睦爾為了真正坐穩(wěn)帝王大位，打擊那些削弱皇權(quán)的桀驁不馴的蒙古貴族，恢復(fù)當年忽必烈大汗對權(quán)力的絕對掌控，再現(xiàn)至元盛世，需要像姚天福這樣忠于皇權(quán)、長于吏事、敢于懲罰不法貴族、維護王朝綱紀的人才。

姚天福在蒙古統(tǒng)治者的高壓民族政策下，敢于與蒙古貴族爭理，積極維護漢族百姓的利益，用實際行動踐行了儒家“用夏變夷”的思想。其斷案的理念和手段也為我們提供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