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時間:2025-10-17
□鄧育秦
城里的月光,灑在高樓大廈的縫隙間,灑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灑在霓虹閃爍的夜景里。每到暮色四合之時,無數(shù)霓虹燈光升起,它剝奪了夜那純粹的、深邃而寧靜的黑。這些近在咫尺的絢麗光亮、不眠的夜空,讓人想不起月亮的存在,奔波忙碌中只想把中秋當(dāng)成一個普通假日。
我小時候住在村莊里,記憶中中秋節(jié)的夜晚,月亮總是先從村東頭的麥秸垛后面悄悄爬上來。它泛著溫潤而古樸的光,靜靜地流淌下來,流過白楊樹稀疏的葉子,淌過土坯房低矮的屋脊,最后柔柔地鋪滿了整個農(nóng)家小院。坐在院子里,銀白的月光灑在臉上,抬頭便能看到浩蕩的銀河,星星多得密密匝匝,亮得閃閃爍爍。不少時候還能看到流星,它總是突兀地出現(xiàn)在漆黑的夜幕里,在夜幕上劃出一段越來越亮的軌跡,然后突然寂滅,令人好奇又惆悵。好奇它來自何方,惆悵它如此短暫。
月亮升起來了,母親讓我把家中那張小飯桌搬到院子中央,端出最大的那塊從木模中脫出的、包著糖餡帶著面香自己蒸的土月餅,用刀切成勻稱的牙兒。桌上還擺著幾樣“稀罕物”:一個咧開嘴露出紅籽的石榴,像是憋著一肚子吉祥話;幾個青中透紅的柿子,靦腆而飽滿;還有一小碟紅棗,油亮亮地泛著光。在那片樸素的土地上,這便是我們能奉獻給夜空的最豐盛的禮物了。
母親包了一些月餅饃,讓我給隔壁的爺爺奶奶們送去。我頂著皎潔的月光,沐著清涼的晚風(fēng),在巷子里穿梭來往,鄰里間互贈月餅,孩童雀躍?;丶壹漓脒^月亮,我和妹妹一人拿起一牙兒糖饃,迫不及待地咬下去。那香甜,一下從舌尖滾到喉嚨。白糖的甜,混雜著芝麻花生的香,是至今任何精巧的月餅都無法替代的記憶。
吃完糖饃,我們便在月光下的打麥場上瘋了似地追逐月光,影子被拉得老長。不知誰喊了一聲:“看,月亮里有棵樹!”我們便齊刷刷地仰起頭,在那清晰的陰影里,尋找著嫦娥、玉兔和那棵永遠砍不倒的桂樹。直到脖頸酸了,玩累了,才各自回家。
我依偎在母親身邊,聽她慢悠悠地講起那個重復(fù)了多少遍的故事:“嫦娥啊,想著長生不老,偷吃了藥,一個人飛到了月亮上,只有玉兔陪著,多冷清……”我聽著,便覺得那月亮上的美人,似乎也沒那么值得羨慕了。那時只懵懂地覺得團圓真好,如這月光圓滿永恒,靜靜流淌,將未來凝成詩和遠方。夜深了,露水上來,空氣里有了涼意,母親招呼我們回屋睡覺。那輪月亮,便靜靜地守在東屋的窗欞外,像一只溫柔的眼睛。那時候的夜晚,我們沐浴在銀白色的月光下,聽電線桿上戲匣子里放著閻逢春的《跑城》,那一嗓子“往日走,走不動,今日行走快如風(fēng)”,莫名就增添了幾分滄桑感,感覺月亮是那么柔軟,能讓人進入一種靜而芬芳的境界。
多少年過去,每一次夢中,家鄉(xiāng)的月亮,小院里的月光,都讓我為之心動。月光里藏著我的童年,月亮上掛滿難忘的故事,那夜晚白蓮花似的云朵,而今已經(jīng)成為我遙遠的記憶。今晚的月亮掛在高樓中間,我離它很近,又很遠。
我遙望樓房上被霓虹燈沖淡的月亮,卻想著能照亮整個童年、能讓麥秸垛都發(fā)出光輝、曬出溫度的月亮。那輪最亮的月亮,終究是和母親的糖饃,一同印在了記憶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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