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日報時間:2025-04-10
陳旭明
一
涉洞庭春色。
越楚辭韻律。
向一條膜拜已久的大河奔去。
機翼騰空,我的向往何止一萬米。
道路三千,分明短如一盞茶的工夫。
當我透過舷窗,仿佛聽見滾滾的波濤由西向東,在文明的起源處,裹挾無數(shù)火種、血脈、宿命、姓氏、兵戈、長嘯、悲號、尊榮、碎片……蕩滌而來。
黃河之水天上來,照樣落地成龍。
圖騰耶?
傳奇耶?
一路高原、危崖、沃土、村莊、城市……或奔瀉沖流,或推涌前移,五千年過去,民族的基因依舊強盛,撼天動地,摧枯拉朽。
滔滔朝東。我看見每一顆微小的水珠,一齊高揚眺望海洋的頭顱。
我極度渴望有一條河流,疏浚日益擁塞的心靈、脈管,哪怕是黃色的水漿。
作為一個在河邊成長的南方人,無論清濁,不分寬窄,接近每一條河流,都無異于一次精神的尋根溯源、認祖歸宗。
二
在傍晚時抵達。我迫不及待地放下行李,沿石階獨行。
風(fēng)聲垂掛樹梢。
河床。天空。田野。遠樹。飛鳥。云朵。它們和諧相處,彼此照應(yīng)著。這個時辰,成了色彩的饕餮盛宴。
原來,春天是柔軟的,當它來到水邊。
還未到豐水期。水隨意流淌。不使絆。不追尾。不碰瓷。你扶著我。我牽著你。這眼前的景象,與我臆想中李白《將進酒》所描繪的氣勢相去甚遠,卻讓我洞窺到了黃河性靈的另一面。
把前行,從容成美學(xué)的散步。
非閱盡浮華奢靡、九死一生而返璞歸真者,難以企及。
斜陽碩大,萬象莊嚴。
這個時節(jié),黃河并非英雄遲暮。它一如君子,坦坦蕩蕩。更似幽燕老將,氣韻沉雄。
是的,需要一種慢,釋放負荷。
前路雖遠,我臣服于這種老辣的氣度。滿天晚霞用波光淬火。渡口的黃昏是有鈣質(zhì)的。寂靜深處,我聆聽到了詩歌的鏗鏘。
星星出來了。都有著處子的端莊。
我無言收回像素羞于示人的手機。明月降臨。仿佛誰為我開啟了一扇內(nèi)心的窗戶。
因詩結(jié)緣。
枕徹夜?jié)暎野阉鼈兟牫上骒`鼓瑟,把漫天月光讀成荻花飛白。
三
懂得拐彎。
一條直性子的河流,因此柔腸百結(jié)。
歷經(jīng)過身臨絕壁慷慨赴死的絕境。遭遇過撞倒南墻不回頭的險地。從遠古,至今不一條路走到黑,在雞鳴三省的渡口,展開億萬斯年的遼闊,黃河才不會成為檣傾楫摧、路人嗟呀的天塹。
才能夠渡人,渡心,渡愛。
赧顏吧!身陷俗世的泥淖中,我們謹遵叩橋而不渡的古訓(xùn),紆洄徐步,患得患失。一邊緊裹自身,一邊防衛(wèi)他人,既不敢脫去遮顏的破帽,更不愿卸除心靈的鎧甲、靈魂的輜重。
放下!漏船載酒,如何邀明月、約清風(fēng),在中流痛飲蕭蕭秋色、款款星空?
到渡口去,摒棄所有粗制草創(chuàng)的琳瑯和炫耀、虛妄和輕佻;
從渡口歸,在追尋與阻礙前,縱鐵鞋踏破,也此心不被雜念拖累,一切順勢而為。
(作者系散文詩雜志社編輯部主任,出版有散文詩集《以詩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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