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時間:2024-12-12
□祁世坤

蒲津渡鐵人之漢人翻領服飾明顯 記者 王捷 攝
不久前,大學同班學友在大同聚會。我們參觀了大同的名勝古跡,新建的古城城垣和擴建的云岡石窟景區(qū)。走進石窟園區(qū),沿著四棱神柱裝飾的大道,先到曇耀廣場,迎面是佛教高僧曇耀的造像。接著我們參觀了石窟,聽講解員解說。

陶唐俑的大翻領(資料圖)
(一)
云岡石窟始建于北魏時期,自曇耀奉旨開鑿起,歷經整個北朝,前后約150年,是北魏佛教文化工程的代表之作,融匯了印度、中西亞、希臘、羅馬等地的多種文化元素。其現存主要洞窟45個,附屬洞窟209個,大小造像5.9萬余尊,雕刻面積18000余平方米。窟區(qū)自東向西依著山勢分東、中、西三區(qū)。云岡石窟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為世界級文化遺產。
石窟的大佛佛像最高者17米,如此高大的佛像,我們都看得認真。仰視佛面,辨別著佛像之間的細微區(qū)別。到了第十六窟,披著袈裟、打著“領結”的佛陀尊像,立刻引起大家的討論。講解員說那“領結”是學名“僧祇支”的佛稱,意是長形衣片,著于僧衣袈裟之下,看來類似西服著裝的領結佩戴,大家甚覺稀奇。
到了一處大理石豎碑前,大家又是一陣議論。這塊碑石是文化大家余秋雨題寫的“中國由此邁向大唐”。
這不禁讓筆者想到了云岡石窟的歷史由來。
北魏孝文帝的嫡祖母馮太后,是杰出的政治家改革家,主持了太和改制,為孝文帝(拓拔弘)的漢化改革及北魏的繁榮奠定了基礎。她臨朝聽政,自太和元年(公元477年)起,改革吏治,頒行俸祿制度,推行三長制,發(fā)布均田令,推行租調制,振興了國家經濟。其在位期間更是寵佞佛教,廣修佛寺。北魏時期,不僅胡漢同化,而且中西合璧,成為中西文化交流的歷史見證。大唐的興盛發(fā)達正是繼承了北魏的文化遺傳。
感此一游,筆者在《北魏歌》里是這樣寫的:
大同五月氣清和,學誼聚會賦詩作。
主題不意集北魏,感其史豐遺聞多。
當年漠北動鼓鼙,鐵騎突出騰塵波。
五胡鮮卑拓跋氏,平城駐馬罷干戈。
胡服騎射先秦曾,而今漢化趨融合。
武州山下鑿石窟,云岡兼蓄萬千佛。
域外文化自西來,揚波匯流勢磅礴。
百年揮旄再南下,直向中原伊洛河。
洛陽龍門鑿窟續(xù),兩地相通一脈絡。
如此標志入青史,陽剛陰柔相摻和。
有此盛朝奪先聲,后見大唐撼萬國。
(二)
說到這里,筆者又想起了現代著名歷史學者陳寅恪先生的西魏史論,說北周時形成的關隴士族是以入關的六鎮(zhèn)胡漢軍人為核心的政治軍事集團。當年的北魏鮮卑政權是漠北六鎮(zhèn)胡人抗擊柔然而取得的。自平城遷都洛陽后,六鎮(zhèn)中的懷朔鎮(zhèn)人高歡和武川鎮(zhèn)人宇文泰分別擁立皇帝,控制了北魏分裂后的東魏和西魏。
西魏政權日見強盛,控制著關中和隴西,形成了以胡漢軍人和地方豪強相結合的政治集團,陳寅恪先生稱之為關隴集團。關者,指函谷關以西,包括關中和河東、河西;隴者,指隴西,是今甘肅的東南。
宇文泰政權實行府兵制,最早源于他的八柱國,成員有北魏六鎮(zhèn)武將代北武川的鮮卑貴族和關隴地區(qū)豪族,包括京兆、河東、太原、武功、河內、敦煌等地。這個集團有兩大特征:一是融合胡漢民族之有武力才智者;二是入則為相、出則為將,自無文武分途之事。宇文泰將其成員設為最高軍事統(tǒng)帥的八大柱國大將軍。
按照陳寅恪學說,西魏、北周、隋唐三代政權的特點為:其皇室后族大多出自這些家族。宇文泰的子孫為其后的北周皇族,隋朝皇族為大將軍李忠的子孫,隋文帝楊堅就是關隴集團的一員,唐朝皇族為其中的李虎子孫。北周歷代皇后多在這些家族中產生,隋文帝的皇后和唐高祖李淵之母,皆出自八柱國里的獨孤信一族。這些家族后來的盛況,都源于在南北朝最后的亂世中這些名將的豐功偉績。
隨著楊堅受禪于周靜帝,隋朝建立,一統(tǒng)天下。隋朝為唐朝所代,關隴集團在唐初消失,但它有著極為深遠的歷史影響。
(三)
大唐開國先有貞觀之治,接著是開元盛世,國勢強雄。當時的蒲州,一度又被稱為河中府,是大唐的中都,居于京都長安、東都洛陽、北都太原之中,其地位之重要也是顯而易見的了。當時轄區(qū)面積包括五州三十七縣,包括今時晉南的大部。
到了玄宗李隆基當朝,竟然動用了全國四分之三的鐵,在蒲州黃河兩岸就地熔鑄成鐵人、鐵牛、鐵柱、鐵山的錨定之物,以鐵鏈維系舟橋,溝通京都城輔交通。鐵人、鐵牛兩岸各置四尊,而策牛鐵人代表4個民族,即漢族、蒙古族、維吾爾族、藏族。
漢族之外的3個民族,其時正是大唐域外的突厥、回紇、吐蕃3個強勢之國,不時對大唐進犯,戰(zhàn)爭在所難免,這在唐朝詩人的邊塞詩中有著悲壯的描述。然而大唐的另一面有著懷柔的和親政策,盛唐時期皇室的金成、文成公主先后出嫁吐蕃。當然大唐國力強盛,王維詩中曰“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唐都長安或為當時世界最大的城市。
其時的河中府有過一時的聲名顯赫,歷史影響持久。宋朝時,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在他的游記里稱其是胡人熙攘的大都市,是大商業(yè)城市。筆者想說,那個時期的大唐氣度,其文化的含宏萬匯,竟然把外族強豪也聚會一處,這是何等遠大的目光。其影響之深遠,也可謂一望千年后的今天。筆者在一首《蒲津渡鐵牛館》小詩里是這樣寫的:
因為兩岸對望著八具鐵牛,
大河天塹變成通途。
我更看重策牛的鐵人,
那是大唐風度的標注。
鐵人分為漢蒙維藏,
四之有三是周邊強族。
(唐時稱突厥、回紇、吐蕃)
大唐邀其于此共聚,
如同豐碑一座高筑。
現時中國由大唐走來,
中華民族是歷史鑄就。
值得一提的是,這策牛鐵人中的漢人,著裝上衣是個翻領,顯然不是人們常識中的漢裝唐服。與微信群友交流,朋友發(fā)來一組彩陶唐俑大翻領圖片,顯然是胡服特色。自從胡漢同化日深,這種胡服樣式也就慢慢褪去。
筆者以為,根據北魏時期的歷史遺傳,隋唐皇族帝后有著鮮卑胡人的血統(tǒng)。他們的鮮卑祖先見游牧民族向農耕民族華麗轉身的強勢,其后的衣著也當會有顯著變化。也許還會留戀那么一點鮮卑胡人曾經的裝扮,這也沒有什么奇怪的了。
北魏云岡石窟里有那個打著“領結”的佛陀,大唐蒲津渡有這個衣著“翻領”的鐵人,其間的胡漢同化緣分可想而知,強韌的文化聯結就這么歷史性地傳承了下來,由此亦可見今日中華民族泱泱大國的雄偉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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