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發布者:時間:2023-04-19
林智宏
故鄉的田野里,曾有著數不清的老柿子樹,它身子很粗,得兩個人才可以環抱住。老態龍鐘的柿子樹,就像風燭殘年的老人一樣,終于完成了它的使命,退出了千畝大舞臺。幾年后,新品種柿子樹,又新陳代謝再次覆蓋了大面積的土地,成了我們村新的經濟林。
◆老柿樹
與周圍鄰村肥沃的土地相比,我們村耕地的土質是沙田薄地。由于含沙量多,土壤瘠薄,雨后不續墑保墑,因此糧油作物十年九旱,經常歉收。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在那遙遠的舊時代,因為沒有灌溉條件,旱垣農業就是靠天吃飯,生于斯長于斯的老祖先,苦苦探尋著生存之路。經過歷朝歷代的反復摸索,他們終于因地制宜,栽植了大面積的柿子樹。因為柿子樹一旦存活下來,基本上就不會旱死,它就會帶來經濟效益,即使年成不好,柿子樹的收入也可以幫助人們渡過難關。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我們子孫后代承蒙老祖先的大恩,世世代代嘗到了柿子的甜,也興了柿子樹的利。村北有個被稱為“柿子行”的柿子林,約有五六百畝。除此之外,還有零零星星的柿子樹,遍布在東西南北方位的耕地里。小時每年卸柿子,每家都會分到幾棵大柿子樹,卸回來的柿子至少上千斤。在貧窮的年代,柿餅是鄉親們難能可貴的一項家庭收入。
有一句民間諺語說:千年古槐問松柏,松柏說,還有我柿樹老大哥。可見柿子樹的壽命有多長了。由于年代太久,柿子林的柿子樹,有許多都成了空心樹,我打豬草時跟伙伴們捉迷藏,就經常隱身于空心樹的身子里。如果在地里玩耍,忽然下起小雨或是起了狂風,空心樹就是我們避雨擋風的天然洞穴。暑天里,柿子樹的枝頭,是知了棲身和高歌的地方,我們順著“知了,知了”的鳴叫聲,攀著枝干去逮知了。柿子樹上,還經常搭有喜鵲窩,掏喜鵲蛋也是孩子們的一大愛好。柿子樹的樹身雖然空了,但樹冠卻依然驕傲伸展,遮天蔽日,枝繁葉茂,年年瑪瑙般的、燈籠似的柿子真是碩果累累。
霜降過后,是村里特定的卸柿子日子。因為霜降之后雨水就少了,適宜旋柿餅了。這一天,通往村北的大路上,車水馬龍,人山人海;柿子林里,男女老少,傾巢出動。
柿子卸回來之后,村子里徹夜燈火通明,吱吱呀呀的旋車聲,就像美妙和諧的交響曲在夜色里飛揚。那時候,不論推開哪家的梢門,映入眼簾都是一席連著一席的柿餅坯子,院子里一片金黃的世界,引得麻雀、喜鵲紛紛飛來,想啄柿餅吃。
到了臘月,供銷社土產公司的大院里,天天有我們村的人在賣柿餅。柿子樹是鄉親們的搖錢樹,聚寶盆。孩子們的學費,老人看病的藥錢,全家人過年要買的東西,甚至一年四季的油鹽醬醋,都來自這白花花的柿餅“銀元”。柿子醋還是個好東西,能防止血管硬化。卸柿子的時候,難免會有一些磕碰傷了的,鄉親們就把它捂藏起來,發酵幾個月后,淋成了柿子醋。這清亮淡黃爽香的柿子醋,絕對是沒有任何添加劑的綠色特產。
然而,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變的。20世紀90年代,打工潮風起云涌。一波波農村人外出掙了大錢之后,就看不起這個當年只能解決油鹽醬醋小錢的柿子樹了。那千年柿子林,由于缺乏維護,開始走向衰落。
柿子樹最容易產生蚧殼蟲、紅蜘蛛。過去生產隊時期,每年幾次給樹身刷石灰水,防止病蟲從地上爬上樹,后來是噴灑石硫合劑。有時候還給柿子樹刮掉老皮,再涂上藥物。放棄給老柿子樹防治蟲害之后,蚧殼蟲、紅蜘蛛死灰復燃,逐漸蔓延,許多枝條被蟲子吸干了水分,開始干枯死亡。
90年代末,老柿子樹結的柿子不是早早就軟了,落了,就是果子太小,達不到商品的要求。天長日久,惡性循環,老柿子樹開始慢慢的死亡,淪落成了一個個枯樹樁,孤寂地在風中守望,形態十分可憐。再后來,有外地燒木炭的人,經常在深更半夜的時候,偷偷砍伐老柿子樹。沒有幾年下來,我們村北的柿子林就幾乎全軍覆沒了。
◆新柿樹
老祖先留下的,曾讓我們引以為豪的老柿樹倒下了,讓鄉親們很是惋惜。這也成了老一輩人難以釋懷的事情。
然而,就在鄉親們間斷了七八年的柿子收入之后,我們村再次興起了栽植柿子樹的新熱潮。隨著網絡信息的傳播,村民發現鮮柿子在全國各地有著廣闊的市場。我們村的土質特殊,地下病蟲害少,含糖量高,栽植培育柿子,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和父輩們積累的管理經驗。于是,人們重新拾起了老祖先留下來的這份看家產業。不過,新柿子樹升級換代后,是以賣鮮柿子為主的。這種新品種柿子樹掛果早、見效快。
老柿子樹的品種是以蜜橘柿為主。蜜橘柿糖分高甜度大,纖維少肉質細,旋出來的柿餅易上霜,口感蜜甜,是傳統柿餅中的拳頭產品。但是它果實較小,產量一般。在消費者普遍接受了鮮柿子的大環境下,柿餅似乎不像過去那么吃香了。在追求簡約化、利益最大化的新時代,旋柿餅,曬柿餅,藏柿餅,賣柿餅,對這些工藝復雜且技術含量較高的流程,人們感到太麻煩,太費工,不如賣鮮柿子簡單方便。于是,故鄉近幾年,連續栽植的都是見效快、品種好的柿子樹。這些品種中最突出的就是“火罐”,三個柿子可稱一斤,比傳統的六七個左右才一斤的蜜橘柿性價比高了一倍多。而且產量高、價格好、易管理,畝產值不亞于蘋果和桃樹。
這些年,我平時不多回村,即使回村也不多上地里去。但是一年有幾次必須是上地里:一是清明節祭祖上墳;二是農歷十月初一給親人送寒衣。三是平時村里老人去世安葬時去填墳。每去地里一次,我都會發現新的驚喜,就是一望無際的“少年”柿子林,三日不見,刮目相看,它們一年接一年,連成了綠色的海洋。我走到哪里感覺都是置身于柿樹的懷抱之中。
聽鄉親說,村里連年來栽植的柿子樹已上了千畝,絕大部分兩年后就開始掛果回報人們了。如今,柿子樹成長,早已不是靠天吃飯了,田間地頭都有水龍頭或者是小水渠,稍有旱情,就會得到灌溉。一茬茬的柿子樹在茁壯地成長,一棵棵柿子樹上的柿子疙里疙瘩一串壓著一串,就像蒜辮一樣。村北一帶,被縣上確定為農業開發區,一個上百畝大的火罐柿子園已經掛果七八年了,是村里的示范園、樣板園,引領著全村柿樹產業的蓬勃發展。每年的農歷九月,來自各地的客商就會云集我們村,拉走一車車鮮柿子。毫無疑問,新柿子樹又成了村里的一項主導產業,再次成為村里的搖錢樹、聚寶盆,重新輝煌了起來。
老柿子樹死了,新柿子樹又來了。真是一方水土養育著一方人啊!我想,故鄉的柿子產業不會倒下去,會永遠造福子孫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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