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玲视频一区二区_中文字幕亚洲无码AV_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_国产精品一级二级三级

設為首頁|加入收藏
登錄|注冊
您的位置:首頁 > 河東映像>

大道從來直似斜

汪曾祺先生誕辰一百周年記

來源:運城日報發布者:張寶晶時間:2020-03-19

“我是一九二〇年生的。三月五日。按陰歷算,那天正好是正月十五,元宵節。這是一個吉祥的日子。中國一直很重視這個節日,到現在還是這樣。到了這天,家家吃元宵,南北皆然。沾了這個光,我每年的生日都不會忘記。”

這是摘自汪曾祺先生散文《自報家門》中的一段話。今年是汪曾祺先生誕辰一百周年,中國文學界有個習慣,凡是名人到了這個時候,人們總是會寫點兒東西來紀念他們。

汪曾祺墓地,我早就想寫,因苦于想不出一個好題目,便一直拖了下來。

我與汪曾祺的感情有個過程。上學讀書時,中小學語文課本里不記得有他的文章,沒聽過他的名字。參加工作后,雖說一直耍筆桿子,但多是寫新聞報道、經驗材料、領導講話、工作總結,自然與他的文字不搭界,也談不上知道他。退休前,我想補一下課,補一下過去在文學方面欠的賬,于是,一下子買回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出版的《梁實秋散文》《孫犁散文》《朱自清散文》等等,其中也有《汪曾祺散文》。10多本200多萬字的散文,我每篇都讀,沒落下一篇,有的還反復讀過。后來,我又買了《汪曾祺精選集》。

慢慢的,我由不知到認識再到喜歡。汪曾祺先生是江蘇高郵縣人,出生于一個工商地主家庭。他1939年考入西南聯大中文系,深得朱自清、沈從文等語文老師的真傳。作為曾任中國作家協會理事、顧問的他,在海內外出版專著30余部,成為具有世界影響的著名作家。

他的書一直放在我的床邊枕前,仿佛他一直在我身邊,我沉浸在他的文字里。隨著歲月的沉淀,對他的理解像酒一樣越來越綿長。

他的散文,以空靈、含蓄、淡遠的風格跨越幾個時代,沒有空泛的好為人師的大道理,也少有宏大題材,流淌在字里行間的都是凡人小事,花鳥魚蟲,美食佳肴,從小的視覺揳入,把自己獨特的對人對事的領悟與審美,以不事雕琢的妙筆,娓娓敘來。再瑣碎的題材,經他妙筆一點,就能化為一篇美文。《受戒》《大淖記事》等名篇自不必說,他改編的京劇《沙家浜》可謂家喻戶曉。人們不曉得汪曾祺,卻都記住了他筆下的經典唱段:

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

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

相逢開口笑,過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涼……

特別是汪曾祺寫的《隨遇而安》《七里茶坊》《果園雜記》,我更是記憶深刻。這幾篇寫的都是張家口。我在那里服役二十多年。雖然他去張家口比我早,我倆沒見過面,但人不親土親,他的文字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使我再一次感受了張家口,也享受了他的文字。

汪曾祺在《隨遇而安》中寫自己被定為“右派”。他說“我不是一九五七年打成右派的,是一九五八年‘補課’補上的,因為本系統指標不夠”“我當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

被打成右派后,“我下放勞動的地點是張家口沙嶺子……我下放的單位是一個地區性的農業科學研究所。所里有不少技師、技術員,所領導對知識分子是了解的,只是在干部和農業工人的組長一級介紹了我們的情況(和我同時下放到這里的還有另外幾個人),并沒有在全體職工面前宣布我們的問題。不少農業工人(也就是農民)不知道我們是來干什么的,只說是毛主席叫我們下來鍛煉鍛煉的。因此,我們并未受到歧視。”

張家口地區沙嶺子農業科學研究所,“有一個下屬單位‘馬鈴薯研究站’,設在沽源縣。為什么設在沽源?沽源在壩上,是高寒地區(有一年下大雪,沽源西門外的積雪跟城墻一般高)。馬鈴薯本是高寒地帶的作物。馬鈴薯在南方種幾年,就會退化,需要到壩上調種。沽源是供應全國薯種的基地,研究站設在這里,理所當然……我坐長途汽車,奔向沽源,其時在八月下旬”。

“我在馬鈴薯研究站畫《圖譜》,真是神仙過的日子。沒有領導,不用開會,就我一個人,自己管自己。這時正是馬鈴薯開花,我每天蹚著露水,到試驗田里摘幾叢花,插在玻璃杯里,對著花描畫……下午,畫馬鈴薯的葉子。天漸漸涼了,馬鈴薯陸續成熟,就開始畫薯塊。畫一個整薯,還要切開來畫一個剖面。一塊馬鈴薯畫完了,薯塊就再無用處,我于是隨手埋進牛糞火里,烤烤,吃掉。我敢說,像我一樣吃過那么多品種的馬鈴薯的,全國蓋無第二人。”

“有人問我:‘這些年你是怎么過來的?’他們大概覺得我的精神狀態不錯,有些奇怪,想了解我是憑仗什么力量支持過來的。我回答:‘隨遇而安。’丁玲同志曾說她從被劃為右派到北大荒勞動,是‘逆來順受’。我覺得這太苦澀了,‘隨遇而安’更輕一些。‘遇’,當然是不順的境遇,‘安’,也是不得已,不‘安’,又怎么著呢?既已如此,何不想開些。如北京人所說:‘哄自己玩兒。’當然,也不完全是哄自己。生活,是很好玩的”。

這就是汪曾祺。讀者通過我摘錄的這幾段文字,一定領略到了他藏于質樸如泥文字中的幽默樂觀,隨遇而安的人生態度。即使被打成右派,身處逆境,仍然性情依舊,筆下風趣。那些整天生悶氣,發牢騷,甚至罵娘的右派,與他形成了明顯的對照。

汪曾祺在《七里茶坊》一文里說,“我在七里茶坊住過幾天”。“這地方在張家口東南七里”。“我就住在一家車馬大店里”。“我頭一回住這種車馬大店。這種店一看就看出來的,街門都特別寬大,成天敞開著,為的好進出車馬。進門是一個很寬大的空院子。院里停著幾輛大車,車轅向上,斜立著,像幾尊高射炮。靠院墻是一個長長的馬槽,幾匹馬面墻拴在槽頭吃料,不停地甩著尾巴……”

“我怎么住到這種大店里來的呢?我在一個農業科學研究所下放勞動,已經兩年了。有一天生產隊長找我,說要派幾個人到張家口去掏公共廁所,叫我領著他們去”。“我帶去了三個人,一個老劉,一個小王,還有一個老喬,連我四個”。

“掏公共廁所,實際上不是掏,而是鑿。天那么冷,糞池里的糞都凍得實實的,得用冰镩鑿開,破成一二尺見方大小不等的冰塊,用鐵鍬起出來,裝在單套車上,運到七里茶坊,堆積在街外的空場上。池底總有些沒有凍實的稀糞,就刮出來,倒在事先鋪好的干土里,像和泥似的和好,一夜工夫,就凍實了,第二天運走。隔三四天,所里車得空,就派一輛三套大車把積存的糞冰運回所里。”

“看車把式裝車,真有個看頭。那么沉的、滑滑溜溜的冰塊,照樣裝得整整齊齊,嚴嚴實實,拿絆繩一煞,紋絲不動。走個百把十里,不興掉下一塊。這才真叫‘把式’!”

“我們住在騾馬大店的東房——正房是掌柜的一家人自己住的……”

“天一亮,年輕的掌柜就推門進來,點火添水,為我們做飯——推莜面窩窩。我們帶來一口袋莜面,頓頓飯吃莜面,而且都是推窩窩。莜面吃完了,三套大車會又給我們捎來的……”

“小王和老劉都是‘合同工’,是所里和公社訂了合同,招來的。他們都是柴溝堡人。”

“天已經很黑了,房頂上的雪已經堆了四五寸厚了,攤開被窩,我們該睡了。正在這時,屋門開處,掌柜的領進三個人來,這三個人都反穿著白茬老羊皮襖,齊膝的氈疙瘩……”

茶坊、車馬大店、冬天掏廁所、推莜面窩窩、柴溝堡人、白茬老羊皮襖……這些場所,這些人物,這些吃喝穿戴我非常熟悉。茶坊我去過,柴溝堡我住過,莜面窩窩我吃過,這般裝束的人我見過。因而《七里茶坊》我讀過很多遍,每讀一次,都被汪曾祺先生的這些字眼、這些段落深深地感染著,仿佛都是我在張家口時見到過的鮮活場景。人人眼里都有、個個筆下所無的日常生活,在汪曾祺的筆下卻成了文字,成了畫卷,可謂匠心獨具,筆下有神,滿紙生香,給你恬淡閑適,讓你凈化升華。當代學者孫郁說,人們只知道汪曾祺厲害,卻不知道他何以厲害。汪曾祺筆中有許多“暗功夫”,他是從古典和鄉土中緩緩而來,從大眾和民間提取詩意,這樣的作家“百年之中,不過寥寥數人耳”。

孫郁還說:“汪曾祺的散文是當代散文的一座高峰……他深諳文章之道,不是從魯迅和周作人那里簡單移植,而是追根溯源,從宋人筆記和晚明小品出發,再吸收一些周作人、廢名(馮文炳)和沈從文的文學因子,從而筑建了漂亮有趣的散文格局……我們有時能夠在汪曾祺的文字里,讀到一種清爽、明快和溫潤之氣,仿佛有一種幽思在腦際暗暗流動。他的散文銜接了中國士大夫的傳統,兼具濃烈的現代意識,自成一派,稱得上一個奇跡。”孫先生這段話,使我懂得了“汪曾祺是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這句話的含義。

汪曾祺在張家口還寫過一篇《葡萄月令》。作者用近似日記的形式,寫一年12個月里葡萄生長情況,將葡萄在各個月份的生長細節及過程,清晰展現在讀者面前,使讀者感到作者是一位很有經驗栽種和管理葡萄的能手。

1960年汪曾祺被摘掉右派帽子,留在沙嶺子勞動。

1961年底,汪曾祺被調入北京京劇團任編劇。

1979年后,他的創作一發而不可收,一直筆耕到世紀末的暮年。

汪曾祺是一個多才多藝的作家,詩、文、字、畫都能拿得出手,均有很深的造詣。

汪曾祺喜歡畫花卉,也喜歡畫國畫。他說:畫中國畫還有一種樂趣,是可以在畫上題詩,可寄一時意興,抒感慨,也可以發一點兒牢騷。他曾用干筆焦墨在浙江皮紙上畫冬日菊花,題詩代簡,寄給一個老朋友:

新沏清茶飯后煙,

自搔短發負晴暄。

枝頭殘菊開還好,

留得秋光過小年。

他為宗璞畫牡丹,只占紙的一角,題曰:

人間存一角,

聊放側枝花。

欣然亦自得,

不共赤城霞。

宗璞把這首詩念給父親馮友蘭先生,馮先生說:“詩中有人。”

有一年洛陽春寒,牡丹至期不開。著名作家張抗抗在洛陽等了幾天,敗興而歸,寫了一篇散文《牡丹的拒絕》。汪曾祺給她畫了一幅畫,紅葉綠花,并題一詩:

看朱成碧且由他,

大道從來直似斜。

見說洛陽春索寞,

牡丹拒絕著繁花。

汪曾祺不僅會畫畫,還會寫詩,他的字更是一絕。他說,他的字照說是有些基本功的。他平日寫字,多是小條幅,四尺宣紙,一裁為四。這樣把書桌上書籍信函往邊上推推,攤開紙就能寫了。正兒八經地拉開案子,鋪了畫氈,著意寫字,好像練了一趟氣功,是很累人的。他都是寫行書,寫真書,太吃力了,偶爾也寫對聯。他曾在云南大理現編現寫了一副對子:

蒼山負雪;

洱海流云。

字大徑尺。字少,只能體兼隸篆。那天喝了一點兒酒,字寫得飛揚霸悍,亦是快事。對聯字稍多,則可寫行書。他為福建武夷山一家招待所也現編現寫了一副對子:

四圍山色臨窗秀;

一夜溪聲入夢清。

字頗清秀,似明朝人書。

以上是汪曾祺先生散文《自得其樂》的片斷,不長,但可以使我們看到,詩,畫,字,文,全部集中在他身上,自然而然。

究其原因,恐怕不僅在于文才各異,更在于此人從骨子里、毛孔中,都散發出一位老派散逸文人的氣息——所謂“文如其人”,絕非一句空話。

1997年5月16日,因病醫治無效,汪曾祺逝世于北京,骨灰安葬在福田公墓。

汪曾祺的墓地位置在“溝北二組來字區”,坐北朝南。當看到他的墓碑時,我在心里默默地說:“汪先生,我來看你了。”

汪曾祺的墓地,我去過幾次。他的墓碑莊重、簡素、大氣,整個碑是一塊乳白色的漢白玉石料,大約兩米高、一米寬、半米厚。在碑的正面中間,有一塊被鑿進去約六七十厘米寬、一百二三十厘米長、兩三厘米深的地方,平平展展。這塊地方的右側從右至左并排豎刻汪先生和夫人的生卒年月:“公元一九二○年三月五日——一九九七年五月十六日”“公元一九一八年三月十五日——一九九八年十月二十二日”。中間自右至左也并排豎刻“高郵汪曾祺”“長樂施松卿”。他們夫婦二人的名字和名字下面的“之墓”二字系楷書,江蘇“高郵”福建“長樂”兩個縣名為隸體。左下角豎刻著兩行小字“大康敬書”“公元一九九七年十月立”。碑上所有的字都涂著黑漆,只是汪先生和夫人的名字比其他字略大一些。

碑的陽面四周和陰面,以及側面,非常粗糙,多是飯碗大的坑凹,一個挨一個。墓碑下面是各十厘米厚、一米多長、一米多寬的兩層四塊乳白色漢白玉碑座,也可以稱為墓蓋。汪先生夫妻的合葬墓穴就在下面。

這就是一個人的歸宿,就這么幾塊石頭,幾個漢字。它告訴我們,那個曾經鮮活的生命,就在里面了。

汪曾祺先生的物質生命不存在了,但他的精神生命仍在散發著活力。人生朝露,文章千古。他去世了,但他的作品卻不斷地被人們閱讀著,仿佛他根本就沒有離開我們。

網站聲明

運城日報、運城晚報所有自采新聞(含圖片)獨家授權運城新聞網發布,未經允許不得轉載或鏡像;授權轉載務必注明來源,例:“運城新聞網-運城日報 ”。

凡本網未注明“發布者:運城新聞網”的作品,均轉載自其它媒體,轉載目的在于傳遞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網贊同其觀點和對其真實性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