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日報發布者:李立欣時間:2020-02-25
每個人從嬰兒呱呱落地,頭發就露出雛形,滿月剃了頭,一輩子經營頭發的事就伴隨著生命始末。起初你的頭發是父母的愛好,喜歡省事的,給男娃娃定期推個光頭,給女娃娃扎個沖天小辮子。有閑情的,給男娃娃留個“馬鬃子”,給女娃娃綁個花辮子。
一旦背上書包上了學,男娃娃清一色小平頭,簡單,容易打理。臟了,一茶缸子水就涮了,長了,就把頭發推短。為啥叫“推頭發”?
以前,村里人把理發工具叫“推子”,手動的,靠手力均勻張合,在垂直運動中將頭發剪下,原理很簡單,很原始。
而那時,用推子理發是年輕人的事,上了年紀的人習慣“剃頭”。一盆熱水、一把刀子,剃頭匠在吊皮上“噼里啪啦”把刀子刃兒一拼,兩指捏緊,蘭花指翹起,頭上毛發不費吹灰之力,一撮一撮地割下,像收莊稼,只怕不干凈,一會兒用中刃,一會兒使刀頭,角度變化不止,非仔細不成手藝。被剃者,或坐,或半躺,雙目一閉,神態安詳,人生難得被伺候。
祖父的女婿是個剃頭匠,手藝是祖傳的,每年三月初六,祖父是過壽兼理發。陽春三月,太陽像洗過的一樣清亮。院外北墻根,大姑、二姑招呼給祖父洗了頭,孫輩把躺椅放好,姑父便拿出看家手藝,頭剃兩遍,修一遍,胡子論根刮,熱毛巾交替著敷,活做得那個細呀,常常令壽星滿面紅暈,不經意間鼾聲微起……
理孩子的頭發則用的是推子,姑父的推子輕巧不夾頭發,被他理發那是一種享受。人常說,“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那年月,窮光景不長個子,只長頭發,頭發像地里的苜蓿,密密實實;推子則像澀巴的木刀,銹跡斑斑,沒個銳勁。每次被推頭發,那文物一般的“推子”弄得我齜牙咧嘴,甚至叫出聲來。有時候,頭發夾住了,還得松了推子上的螺絲;有時候,卸了螺絲,刀片還得半途磨上一次;有時候,頭發弄個半瓢,得另借一把推子。推子借到了,上課鈴聲早已敲了半天,咋整?不想進課堂。于是,一個人躲在家里,摸著硬扎扎的頭發,聽見遠處飄來的鐘聲,心虛得像賊一樣。
以前城里沒有這么多整頭發的地方,人們需要憑票理發。那年,那個小城,那個小店,我初來乍到,拿著父親給我的三毛錢去推頭發。放好車子,透過玻璃窗觀察影影綽綽,然后膽怯地推門,買票。柜臺師傅頭一抬、手一指,是一位年輕的大姐,白大褂、長辮子。只見她一邊拿毛巾拍打著椅子上的碎發,一邊招呼坐下,白布單子往我身上一蓋,手指捋了捋我的長發,平靜地對鏡子里的我笑了笑,一句“幾年級了”,讓我的拘謹瞬間被這份親切融化。她一邊溫和地與我說著話兒,一邊細心地打理著我的頭發,我不敢在鏡子里直視她,余光所及是那雙漂亮的眼睛……那一回,打心底覺得理發是那么幸福的事,那一回,第一次用了電推子。
后來人們的頭發越留越長,以前的推頭漸漸變成理發,一字只差,內容卻大有不同。因為理發除了“推”,還要“剪”,“剪”是發藝的核心功夫,也是理發的一種境界。好師傅一把剪,嫻熟輕巧,游刃有余,一頭造型自然的美發全靠剪子尖上的那點功夫。
理發館變成了“發廊”“造型”“風格”,剃頭理發的變成“發藝師”“發藝總監”,白頭發不僅可以染黑,黑頭發還可以折騰成彩色。一頭女人發,拉個絲,燙個卷,整個型,滋潤一次,護理一下少則半千,多則八百。那年,有美女在臘月二十三燙了個“西洋卷”,回家鏡子一照,泛了心思,臘月二十五拉成“中國直”,回到家,她娘一問,驚呼這一“彎”一“直”就是近二百斤豬肉的價。
這個世界里,平頭老百姓還是大多數,“吃飯穿衣量家當”,花上十數八塊推個頭、理個發是最靠譜的事。晉東南人善手藝活,理發是很多人祖傳的生意,刀功與推子功,外加采耳、刮臉手藝,讓你疲憊的身心在個把鐘頭之后,神清氣爽、滿面春風。
父親年屆八旬,頭發雖白卻長得快,每年大多時間住在鄉下,親手給老人理發就成了我生活里的一個內容。多年前,網購了一件陶瓷刀片的電動推子,模樣很精美,父親很珍愛。每次給他理發,父子倆一言一語間都頗有幸福感。因為有一種情感叫“親自”,有一種幸福叫“呵護”。人生暮年,膝下有子尚孝,理鬢容,整華發,歲月安詳如此,不就是緣于一份小民情懷與平常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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