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劉鎖

冬閑了，日子越過越好的村民們也要追求更好的生活品質，于是大家決定邀請縣蒲劇團來村里唱大戲。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十里八鄉傳開，我跟妻子也商議把老岳母接來看幾天大戲。

妻子娘家離我家有25公里。結婚十多年，岳母只來過我家兩次。第一次是我與妻子成婚那年，雙方認親；第二次還是七八年前，岳母小住十天就回家了。想讓岳母多住些時日，妻子說還是順從老人的意愿，不然她會急出病來，我就不再強求。許是岳母滿意這門親事，每年正月初二去岳母家，岳母見了我總是笑容滿面，熱情地讓座、倒茶、拿好吃的。

這次，妻子給岳母打去電話，岳母說不來，哪兒也不去，老了去別人家討人嫌。期頤之年的老岳母耳不聾，眼不花，頭腦清楚，是個特別明事理的人。我心有不甘，第二天讓妻子給妻弟打電話勸岳母，岳母答應了。其實，我知道岳母想來，只是怕連累我們。人老了都牽掛兒女，況且妻子是她的小女兒，岳母沒少為妻子操心，妻子提起過往常常言語哽咽。有時我去聞喜那邊辦事，也會抽空看看岳母，畢竟兩家離得遠，雙方來去都不太方便，岳母看見我，許能聊慰對女兒的相思牽絆之心。

南廈原來是我母親的住處，母親在世時，冬天早晚兩次為母親燒炕是我每天的必做之事。岳母上次來，兩位老人和妻子就住在南廈，屋里屋外兩位老人天天形影不離，似有說不完的話。唱戲前幾天，我和妻子把南廈收拾了一遍，也搬進來住，又上集市購備岳母常吃的豆奶粉、餅子、麻花等食物，還買了鎮上一家風味獨特的馉圈，準備接岳母來看戲。恰巧小兒子從外地打工回來了，我囑咐他開車與妻子一同去接岳母，我留在家里，把土炕燒得暖暖的，恭候岳母的到來。

戲臺搭在村黨群服務中心廣場，就在我家房后。唱戲前一天，廣場就熱鬧起來，賣炒涼粉、水煎包、羊肉胡卜、兒童玩具等的小商販擠滿了廣場兩側。為了讓岳母提前熟悉戲場的環境，我先陪著岳母去戲場里轉轉。精神矍鑠的老岳母堅持自己推著手扶車前去，我倆不放心，畢竟90多歲的人了，還是決定用三輪車拉著她去戲場里逛了一遭，能看出來岳母心情愉悅，興致很高。

大戲在村民們的翹首期盼中如約而至。第一天一大早，房后喇叭就響起了高亢悠揚的蒲聲蒲韻。10點開戲，我早早給岳母占了戲場中間的位置。吃罷早飯，廣場里人山人海，熱鬧非凡，我和妻子用三輪車把岳母送到了戲場，陪同岳母一起看戲。那天的第一場戲叫《單娘》，岳母津津有味地看著，看到精彩處還跟妻子交流劇情。那暖心的場面讓我情不自禁想起多年前陪我的老母親看戲的幸福場景：白發蒼蒼的老母親坐著輪椅，我在旁邊給母親講解著戲里的故事，母親邊看邊會心地點頭。

天公不作美，大戲因雨雪打擾，五天的戲只唱了三天就結束了，剩余戲份計劃來年正月里再演。幾天的蒲劇，老岳母看得興致勃勃。戲后還意猶未盡地對劇里各個角色的表演進行點評。蒲鄉人愛蒲劇，在老岳母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戲唱完了，怕岳母想家，妻子買了一副紙牌，閑暇時，我們便陪著老岳母玩紙牌。三人邊玩邊聊家常，其樂融融。我勸岳母多住些時日，岳母嘴里應承著，背著我卻跟妻子為停留的天數討價還價。

有娘的日子真好。有時妻子撒嬌，依偎在母親懷里看抖音視頻，老岳母慈祥地撫摸著妻子的頭，妻子默默地回味兒時的感覺，享受兒時的幸福。妻子喜歡拍抖音，給岳母拍了一段《白毛女》短視頻發到娘家群里，岳母有板有眼、字正腔圓的演唱，在娘家群里引起不少至親的關注，群里祝福聲聲、親情濃濃。

與岳母一起生活的這些天，我重拾起兩年前的“工作”，早晚為岳母燒炕。炕膛里亮騰騰的火焰，熱了炕頭，暖了心頭。每天干活回來，老岳母坐在門口，對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一如母親在世。這些天來又一次體會著有娘的感覺，真好。

夜深人靜了，母女倆還在話家常。妻子常說，她每次回娘家，岳母都告誡她要孝敬婆婆，我母親沒閨女，讓妻子像閨女一樣侍奉婆婆。孩子們去岳母家，岳母常教育他們要懂得感恩，不能昧了良心忘了我這個繼父的好。聽著娘倆喃喃細語，回想起老岳母平常的言行舉止，心里越發感激和敬重岳母。正是有這樣通情達理的岳母，我的家庭成員已發展到八口之多，兒孫滿堂，承歡膝下，妻賢子孝，和諧融洽。我母親患腦血栓癱瘓八年多，妻子為她洗頭洗腳。妻子盡心伺候婆婆的事跡感動了左鄰右舍，獲得了村民們的贊譽，這與岳母深明大義的諄諄教誨是分不開的。“百善孝為先”的家風也逐漸根植在家庭成員的血脈里。

不知不覺，又要離別了，扶岳母上車的那一刻，心里真的萬般不舍。我一再叮囑老岳母過了年再來看戲，滿臉慈愛的岳母微笑著滿口應承。轎車起動的那一刻，心里的失落感無法言表。

有娘便有家，家是幸福的港灣。與岳母生活的這些天，我感受著家的溫暖，體會著有娘的幸福，也療愈著失去親娘的悲傷。常言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岳母也是娘。我希望在岳母的有生之年，跟妻子一起多陪陪她老人家，多盡一點孝道，別讓“子欲養而親不待”成為遺憾。讓飽經滄桑的岳母在兒女血濃于水的親情里，無牽無掛地暢享盛世，樂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