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時間:2024-12-11
□李立欣
家父有老姐,吾輩稱大姑。大姑為祖父長女,生于民國二十四年,取芳名,曰雪瓚。
五六年,大姑婚擇本村,嫁于后巷,為人婦,做人母,生五女,無男嗣。大半輩子掙工分,分口糧,豢豕飼羊,養家糊口。一家人蝸居南廈東房,既有家炊之荒,也有機杼之憂。
大姑個性剛強,操持里外,勤儉治家,辛苦非常,半百之年創建北房六間,成就女兒招親婚嫁,雖婦孺凡人,但于家功高。
大姑老宅曾有桑樹梨樹和杏樹,吾輩子侄兒時結伴,入小巷,推柴門,姑侄相見,不問其由,也知孩童口腹之歡也,笑曰:“念大姑乎?抑或想吃嘴歟?”吾笑而不語,姑曰:“我搖樹,自下撿,切莫費事上樹。”故四月吃桑葚,五月吃麥杏,冬季金梨下火,常常得以口福。
吾童年愛機車,滿院墻壁無不畫車,有客車,有轎車,有火車,有貨車,姑見之,笑曰:“吾侄癡迷一竅,有專心,命無農事也。”吾曰:“日后有得汽車,余駕之,姑坐之,欲往,嘟嘟嘟。”姑曰:“先姑乎?先媳乎?”吾曰:“姑坐前,媳坐后也。”數年有車,接姑集會,姑憶往事,媳破涕笑之。
大姑愛夸侄兒,來自由衷。吾少時喜繪畫,曾照貓畫虎,姑曰:“他日蓋得北房,給姑屋壁畫猛虎,或上山,或下山,皆心悅之。”逾十年,新廈竣,又念叨墻上畫虎,吾卻始終未送姑一虎也。
大姑常蒸豆饃,黑豆、白豆粒摻其中,有面津,裹豆香,每去姑家得豆饃一塊,食相饕餮,憨態可掬,姑曰:“吾侄喜食豆饃,可增其聰也。”初中鄉讀,姑曾數次贈豆饃若干,吾憶之如昨。
祖父耄耋之年多居姑家,姑晨昏服侍,常有周祥,一日三餐,心念溫熱,每日燒水沖蛋兩枚,父一夫一,而己清湯也。彼年,秋雨,祖滑跌,股骨傷,姑悔責不已,曰:“吾偶無顧,竟生人禍,愧對老母,無顏兄弟也。”
大姑年老有腿疾,足不出屋七八載,每每看望,多在眠,多孤單,雖盡力坐起,但力有不支,見吾心喜卻喜極淚淤,問及孫輩,思維清明,無八旬之惑焉。
大姑平生勤儉,命如凡草,一介農婦于諸子侄無革命之大恩,卻有滴水之真愛。晚年佝僂炕頭,清簡度日,目光殘濁,面敷土色,睹視無不心酸。五姐夫婦尚有孝悌之德,但人若螻蟻,汗滴黃土,為兒孫,為果樹,少寢素食,稀有所暇,母之所養難得其微。
嗚呼,人之暮年延床臥枕多悲苦,農人甚之,吾大姑甚之。今思念而淚雨漣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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