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時間:2024-12-05
□關新剛
關公作為真實存在的歷史人物,最早見于正史記載的,應當是西晉初期著名史學家陳壽編撰的紀傳體史書《三國志》。也就是說,陳壽撰寫的史書《三國志》,不僅是“二十四史”中評價最高的“前四史”之一,還是中國文學史上首次出現關公形象的正史資料。因而,后人稱其為一部承載著三國歷史的史學巨著和文學大作。
可讓人遺憾的是,在《三國志》全套65卷、總共36.7萬字、涉及440余名三國歷史人物的篇幅中,《魏書》占有30卷,《吳書》20卷,《蜀書》只有15卷,曹魏的內容幾乎等于蜀漢、孫吳兩家的總和。相比較而言,蜀史最為簡略和單薄。諸如蜀漢軍中關公、張飛、趙云、馬超、黃忠等如此重要的歷史人物,都被揉到了一個列傳里,而不是單獨列傳。尤其是在僅有的一個列傳《三國志·蜀書·關張馬黃趙傳》中,《關羽傳》正文僅有950余字,《張飛傳》780余字、《馬超傳》660余字、《趙云傳》480余字、《黃忠傳》250余字。就連曾為關公帳下主簿的廖化,蜀漢建立前他就在劉備軍中,蜀漢快要滅亡時,他還在率軍出征。對于這樣一位貫穿于蜀漢歷史、見證著蜀漢興衰,且以“蜀中無大將,廖化為先鋒”而聞名的風云人物,他在《三國志·蜀書·鄧張宗楊傳》中的記載,也僅有短短的100余字。
由于《三國志·蜀書》簡略單薄,《關羽傳》中的記載僅有寥寥數語,使得許多重大事件和人生歷程記述不詳,也無從考究。究其原因,史上說法較多,歸納梳理應為4個方面。
一是蜀國不設史官,也無專人撰寫蜀史。
有史料記載,曾協助劉皇叔統管天下的丞相和執掌軍中大權的軍師諸葛亮,執意在蜀國不設史官,也無專人撰寫蜀史,從而造成蜀漢資料嚴重匱乏。
正如陳壽在《三國志·蜀書·后主傳》中所述:“國不置史,注記無官。是以行事多遺,災異靡書。諸葛亮雖達于為政,凡此之類,猶有未周焉。”
我國歷朝歷代很少有不設史官的,諸葛亮這位足智多謀、神機妙算、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軍師謀士,在其主政蜀漢政權期間,為何“國不治史,注記無官”呢?分析研判后基本找出了問題的癥結及原因。
其一,丞相本是協助皇帝管理一切國政大事的官員,相當于后來的總理、首相或行政院長。諸葛亮作為輔佐協助劉皇叔處理國家政務的蜀漢丞相,卻主持朝政,執掌國事大權,這應是修史中的明顯障礙。為免人詬病,最方便的辦法,就是不設史官,不撰蜀史。
現實生活中,盡管諸葛亮勤勉謹慎,料事如神,但還是出現了一些失誤和差錯。如馬謖失街亭一事,諸葛亮“違眾拔謖”,派遣只會紙上談兵的馬謖擔當前鋒,結果慘遭失敗,諸葛亮無奈揮淚斬了馬謖。
再如,《隆中對》只是諸葛亮對天下大勢所進行的預測和規劃,勢必存在著不足和遺憾。然而,正是這些遺憾,導致荊州被襲,張飛遇害,劉備傾盡其兵伐吳,最后被陸遜“火燒連營七百里”,使得蜀漢大傷元氣,《隆中對》戰略以失敗而告終。毛澤東主席在點評諸葛亮《隆中對》時曾講到:“其始誤于隆中對,千里之遙而二分兵力。其終則關羽、劉備、諸葛亮三分兵力,安得不敗。”毛主席說了,毛病出在隆中對。
其二,諸葛亮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治理國家和軍事戰略上,主觀上他又過度謹慎,事必躬親,大小事都要親自處理,可能因為他自己顧及不到、不能親自過問而放棄。
其三,蜀漢以光復漢朝為己任,自命為正統。如果修史,就等于承認魏、蜀、吳三國已取代“大漢”的客觀事實,不應當自我否定修國史。
其四,我國歷代大多是修前朝史,罕有修當朝史。即使修史,也是“盛世修史”。當時蜀漢并非盛世,沒必要去修國史。
事實上,蜀漢在劉備和諸葛亮時代沒有設置史官,但到了中后期就設有觀閣令史和東觀秘書郎史官了。《晉書》中曾寫道:陳壽做過蜀漢政權的“觀閣令史”。《華陽國志》中也寫道:陳壽做過蜀漢政權的“東觀秘書郎”。這兩個官職都可以視為史官了。
就當時來講,陳壽編撰《三國志》時,魏國已有由曹魏時期官修的王沈《魏書》,吳國也有三國時期官修的韋昭《吳書》等可作參考。而蜀漢既沒有史官,也沒有官修史書可作參考和借鑒,使得《蜀書》記載十分簡略。
有趣的是,雖然《蜀書》單薄簡略,但在《魏書》中涉及到關公的有6篇;《吳書》中提到了關公的有9篇。或許這是陳壽擬通過他人話語或事件進而塑造關公形象,以彌補其《蜀書》單薄簡略之缺陷。
二是西晉初期,擁曹魏為正統,尊魏貶蜀為主流,使得《蜀書》作為列傳,只占帝王本紀《魏書》卷數的一半。
東漢末期,群雄割據,戰亂不斷,三國鼎立,作為蜀漢劉備來說,自認為出自漢室宗親,從承接漢朝基業來講,蜀漢應為正統。但對于曹魏來講,則認為其政權是通過漢獻帝“禪讓”獲得的。盡管“禪讓”的真實性和自愿性有待考證,但至少曹魏有了這層合法的外衣,似乎從法理上賦予了曹魏繼承漢朝的合法性。
況且從當時的地理位置上來看,曹魏雄踞中原,建都洛陽,而我國歷史上又習慣把中原地區視為國家政治中心,象征著王權和正統,所以視曹魏為正統,似乎名正言順,順理成章。同時在那個時期,雖然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但形式上漢獻帝劉協在曹魏,大漢政權在曹營,其后西晉又是接受了曹魏“禪讓”而來的,如果曹魏不為正統,那司馬氏政權就不合法了。
因而,陳壽作為西晉朝臣、史學家,當然要擁曹魏為正統,以尊魏貶蜀為主流了,因而在《三國志》中,《魏書》寫有帝王本紀,而《蜀書》《吳書》就記為列傳了。這是因為史上紀是帝王用的,傳是臣子用的,所以曹操用的是紀,劉備和孫權用的是傳,進而稱曹操為武帝,劉備為先主,孫權為吳主。這種按等級劃分的記述方式,表明了曹魏政權的正統地位。
所以,武帝與先主的地位差異,決定了本紀與傳記的篇幅和字數的不同,所以《蜀書》作為列傳,只占帝王本紀《魏書》卷數的一半,是有其原因的。
其實,對于擁曹魏為正統,稱“大漢”,歷史上也是有爭議的。據記載,東晉時期著名史學家、文學家習鑿齒在述評三國史時,曾認為應以蜀漢為正統,以曹魏為篡逆,他甚至在臨終前,還向東晉皇帝上表,系統地闡述了“晉承漢統”的思想。
三是蜀漢滅亡后,魏軍鐘會之亂造成蜀地成都混亂,大量皇帝詔書及皇宮文獻被哄搶燒毀,蜀漢史料所剩無幾。
公元263年,蜀漢被曹魏滅亡后,第二年駐守蜀地成都的魏軍內部發生了“鐘會之亂”,造成鄧艾、鐘會兩位滅蜀統帥相繼被害,蜀地成都亂作一團,大量蜀錦、金錢被搶,一些皇帝詔書及皇宮文獻也被燒毀,就連蜀漢最后一位皇太子劉璿也沒有保住性命,被亂軍所殺。其后,西晉一統天下后,司馬炎令其為三國修史時,陳壽所需求的蜀漢史料,已經是所剩無幾了。
四是陳壽曾在蜀漢軍任職,其父也為蜀漢軍將領,但其身世際遇,可能會造成個人情緒上的負面影響。
陳壽生于公元233年,卒于公元297年,出生于蜀漢巴西郡安漢縣,就是現在的四川省南充市,可謂土生土長的蜀漢人。
陳壽父親曾為蜀漢軍將領,本是馬謖軍事參謀。《晉書·陳壽傳》中提到,在馬謖損兵折將失街亭被諸葛亮斬首后,陳壽之父受到牽連,被處以髡刑,鐵圈束頸,剃光頭發,當眾羞辱懲罰,之后回到家鄉郁郁而終。
陳壽老師譙周,身為蜀漢人,卻一直希望蜀漢被曹魏所取代,甚至還勸說過劉禪主動降服曹魏,因而在《三國演義》中被定義為投降派的反面典型。譙周老師的“親曹”誤導,或許會給自己的學生陳壽帶來負面影響。
就陳壽本人而言,《晉書·陳壽傳》也曾記載,三國時期蜀漢大臣黃皓和諸葛瞻都看不上陳壽。陳壽父親去世后,他在守喪期間生病,因為讓婢女送藥,被當作桃色新聞,受到鄉黨貶議。此后蜀漢滅亡,司馬氏號稱以孝治天下,陳壽遂因此事,多年未被錄用。
因而講,陳壽個人的身世際遇,可能會給他編撰《蜀史》帶來消極情緒。
事實上,造成蜀史相對簡略偏少的歷史缺憾,恰被后世王朝和先賢志士給予彌補。陳壽《三國志》出品27年后的東晉初期(317年),史學家王隱也編著了一部記載三國蜀史的《蜀記》。
陳壽《三國志》出品136年后的南朝宋元嘉三年(426年),宋文帝劉義隆以陳壽《三國志》過于簡略為由,遣使史學家裴松之(聞喜人)為該書作注。裴松之聚焦于事實的增補和考訂,并引用東晉史學家王隱的《蜀記》加以辨析,使《三國志注》與其他史料組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鏈接,終將形成了一種“讀《三國志》,必讀裴注”的現象,并成為后人了解三國歷史的重要史料和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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