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建：

你好！今天早上8點多我就到了玉田。不要掛念！

晚上忙完堆積了好幾天的工作，這會靜下心了，趕緊給你寫幾句話吧！

媳婦，我們結婚整整30年了，這是我第一次給你寫信。因為，這么多年我們很少這么長久分開，即使分開，也沒有像這次這么揪心。

昨天早上，你們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家里就剩下我一個人。看著離發車時間還早，我給自己包了20幾個素餡餃子，平時最愛吃餃子的我，此刻，面對剛出鍋、熱氣騰騰的餃子，心口卻像堵著一座山一樣吃不下，胡亂塞了幾個，也不知道什么味道。百無聊賴地在幾個房間里轉了一圈后，忽然坐在床邊，嚎啕大哭起來，媳婦啊，我真的不想離開家，真的不想離開你啊！

最近幾天你的身體狀況很差，過完元宵節，莫名其妙地就病了，咳嗽、發燒、嘔吐、失眠，像病毒感染一樣痛苦。醫生診斷說是腦供血不足，脾胃虛弱，開了西藥和中藥慢慢調理。

我擔心晚上睡覺打呼嚕影響你的睡眠，就讓你一個人睡在小屋，可半夜還是聽見你在咳嗽、嘔吐。我臨走的前一天凌晨5點多，你醒了，來到咱們的臥室，躺在我的身邊，我問你昨天晚上睡得怎樣，你說還是迷迷糊糊只睡了3個多小時。就這樣，你摟著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身邊，我們雜七雜八地胡亂聊著天，你竟然又迷迷糊糊睡著了，而且睡得那么安詳、那么甜美。看著近日來你飽受疾病折磨的消瘦臉頰，額頭上新增的皺紋和滿頭的華發，我禁不住潸然淚下，又不想驚醒你，只能默默地任淚水滴落被角。

我最擔心的就是你的身體，尤其這兩年可能是更年期的困擾，又增加了一些小毛病。可就是靠著這樣羸弱的身體，你給我們生育并培養大了一雙兒女，又接著帶了4年的外孫。4年啊！別人家的保姆帶孩子有雙休日，有上下班，可你呢，不但24小時無人換班，而且沒有休息日和節假日。

你的那本帶娃日記，記得那么詳細，每天幾點給仔仔（我們的小外孫）沖奶，幾點仔仔拉的臭臭，以及臭臭的形狀、顏色都記得清清楚楚。仔仔病了，你心急上火得寢食難安，滿嘴起泡。每次都是仔仔好起來了，你卻病倒了。年輕時，你把整個身心都交給了一雙兒女和整個家；剛步入中年，你又把全部的愛奉獻給了我們的小外孫。以至于兩個孩子一回到家就問：“我媽呢？”我們的仔仔晚上睡覺不要爸爸媽媽，就要你這個姥姥，以至于我們仔仔在幼兒園回答阿姨的問題時，毫不猶豫地就說和姥姥最親。

好不容易仔仔上了幼兒園，你剛輕松了半年。為了能多掙點錢，你又找了新的工作，給輔導部的老師和學生做飯。大小10多個人的飯菜啊，就你一個人料理，從擇菜、洗菜到炒熟、做湯，再到洗涮干凈，打掃完衛生，回到家你就渾身無力，疲憊不堪了。我勸你累了就別干了，好賴每個月有退休金，去公園遛遛彎、跳跳舞、走走旗袍秀。可你說任務還沒完成，哪能就放松養老？再說做飯這活又不重，在那里和老師、學生們說說話，你心情舒暢，身體會越來越好。

媳婦，臨走的時候，你給我收拾行李，不停地往拉桿箱和背包里塞衣服和吃的，就連家里蒸的饅頭，你都要給我裝一個。你說：“窮家富路，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萬一你想吃了，到哪里買去？”平時總故意和你作對的我，這個時候也順從地使勁往行李箱里塞衣服、吃的。冬天的、夏天的；蘋果、石頭餅，就連平時動都不動的仔仔的零食、止咳化痰的糖果，我也抓幾個塞進行李箱的角角落落。我想，我就是不吃不穿它們，也要多帶點在身邊，因為，它們身上帶著咱們家的味道，帶著咱們家的氣息，沒有你們陪在我的身邊，就讓它們多陪陪我。在遙遠的他鄉，多聞聞它們的味道，就會讓我心安一點，溫暖一點；就會覺得你們也陪在我的身邊一樣，讓我這顆孤寂的心，即使走出千里，也不會覺得孤單和寂寞。

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更稱不上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用眉戶《村官》里的幾句臺詞來形容最形象不過了：“為人子，我不合格；為人父，我心未全；為人丈夫為人漢，更讓我內疚，讓我羞慚！”

結婚30年了，你跟著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又沒經濟頭腦、只會寫字的人沒能過上一天好日子，反而吃了不少的苦，受了太多的累。

剛結婚時，我們就蝸居在10多平方米的陰面小屋里，一個蜂窩煤爐、一口小鍋，你毫無怨言；生女兒時，我上著班無法請假，你患妊高癥，一雙腳腫得跟發面饅頭一樣，就這樣你一個人在醫院樓上樓下自己產檢，也毫無怨言；我買斷工齡，外出打工，家里家外你一人操持，還是毫無怨言。

為了未來的生活更加美好，我在外打工，我們聚少離多，按說離別對我們兩人是經常的事情。可是，我一個大男人還是堅強不起來。平常忙碌還好些，一個人閑暇下來，我依然莫名地想父母、想家、想你和我們可愛的小外孫仔仔。

媳婦，過年這段時間，我們總在一起幻想，我再在外漂泊五六年就退休了。那時候，兒子也該就業了，我們就不再外出打工，安安靜靜地過幾年閑云野鶴的清凈日子，陪陪三位老人，天氣暖和了到村子里小住幾日，到黃河灘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挖點野菜，慢慢地度過屬于我們自己的晚年時光。

永遠愛你的老公 武軍

2024年3月25日

于唐山玉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