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發布者:時間:2022-05-26
□傅書華
畢星星的非虛構寫作主要體現在他的《堅銳的往事》《走過帶傷的歲月》《走出歲月的陰影》《河槽人家》這四部集子中。
在這四部集子里,作者或寫民國往事,如《遙想當年的中國科學社》等;或寫某個歷史時段國人的精神現象,如《男男女女五十年》《上一代人的離婚戰爭》等;或寫文人名士在政治運動歷史節點上的品格節操,如《大家小憶》《寫作組記憶留痕》等;或寫大的文化事件,如《〈三上桃峰〉的來龍去脈》《柯云路當年帶團做人體特異功能表演》等。但他寫得最多、最好、最有特色的還是對鄉村的敘寫。
畢星星對中國鄉村的非虛構敘寫,大致可以分為兩個系列:“鄉村檔案”“鄉村風景”。他的文字對中國鄉村的如實記寫,從人生形態、社會內容來看,是方方面面的;從寫法上來看,有的人物突出、事件完整,有的則三言兩筆,類似速描,卻又意韻十足,令人回味無窮。
畢星星對中國鄉村的非虛構敘寫,主要分為幾個大的方面:
第一,是對中國鄉村文化多面相的揭示。在《最后的鄉紳》《特級教師南巖之死》這兩篇文字中,可以看到魯迅小說《孔乙己》中孔乙己的面影,他們都是作為某種文明的承載者,卻生活在這種文明的沒落時代,從而成為一個時代的“零畸者和多余人”。《誰還知道李希文》寫了在一個時代權力規訓下的農村文化人及通過他而體現出的農村文化的某一種呈現形態。在《有一個市長是詩人》中,我們看到,脫離鄉土大地的政治熱情、文學熱情,曾經如何造就了我們的文學,改造了鄉村的鄉風。
第二,是對鄉村性格多面相的揭示。記寫鄉風淳樸的文字一向很多,但在畢星星筆下,卻又時時有他人筆之未及之處。譬如他的那篇《少男少女》寫的是作者自己與兒時的女伴翠翠,他們從少年到老年的情感故事。作者寫自己在外地多年再次回鄉看望翠翠時,作為老年人的二人最后一次見面:二人在杏樹下摘杏子,這是傳統鄉村美好的縮影,但因為是作者的真人實事,所以,就有了虛構文字所沒有的魅力。
《我和父親共同守護一份隱痛》寫的則是成年人在鄉村實際的生存。從中,我們看到了鄉村倫理的巨大規訓力量。畢星星對中國鄉村非虛構寫作的內容自然還有許多,但僅僅以上之例,就足以讓我們有了對鄉土中國的重新識記。
今天,我們的社會已發生很大的變化,但傳統鄉村的文化基因卻深深如血肉般存在我們的生命之中。如果不能夠清楚地審視鄉村的真實存在,我們就不可能找準自己的時代站位,更不可能在一個正確的站位上,做合乎邏輯地前行。這正是畢星星非虛構的鄉村寫作的意義、價值所在。
從這樣的價值立足點出發審視來路邁步前行,非虛構的鄉村寫作,任且重道亦遠。畢星星有一長文《走出鄉村》細寫其家從祖父一代、父親一代,自己一代,千辛萬苦,務求走出鄉村的頑強與艱辛。他還有一篇文字《游走與回歸》寫其鄉人在新的時代出走鄉村后,或長或短,或張揚或失意,總要定期回鄉,或如候鳥,或重歸鄉居。正是忠實于現實的非虛構寫作,才使得畢星星有如此深刻、精準的感受:帶著抹不去的終生“胎記”漂泊于未定的遠方。
畢星星的非虛構寫作之所以能夠取得相應的成就,除了學界對非虛構寫作成為共識的立足于檔案、立足于自己的親身經歷、立足于自己的家鄉或生存的本土、立足于筆下是自己真切感受到的具體之人從而達到忠實于“事實”這一根本外,還有以下幾點對他的寫作有力地支持著。
第一,“小歷史”的方法論。所謂大歷史與小歷史是西方新歷史主義提出的一對概念。譬如,基于某種占據統治地位的觀念形態對歷史的闡釋屬于大歷史,分散、零碎、經驗性、邊緣性的對歷史的敘述屬于小歷史。畢星星筆下的鄉村人、事,都是超出大歷史價值閾值的個別的、具體的、經驗形態的,是小歷史。之所以強調小歷史寫作方法在非虛構寫作中的意義,用馬克思的話來說,就是觀念的東西不能依靠觀念去摧毀,而只能通過物質去摧毀,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去建構一個新的適應社會格局的價值系統,其最初的建立形態,必定是零散的、碎片化的。因之,小歷史在其中的建構作用得以特別突出。畢星星筆下的這些鄉村人、鄉村事,為新的思想譜系建構提供了豐富的、有深度的資源,促進了各種思想譜系新的生長。海德格爾所說的思與詩,在這里,得到了高度的實現與統一。
第二,恩格斯的典型人物理論。畢星星的筆下,固然有著類如“大匠”這樣的有著相對完整故事的人,但更多的,卻是以人生片段、點滴、細節見長。如《河槽人家》之一章《憶鄉人》中,就記寫了鄉村的鐵匠、閑漢、富人、大力士、惡人、大漢、光棍、藝人、商人等,而對這些人物,又都不給以全面地展開。如何評判這些人物的塑造,恩格斯的典型人物理論是對其最有力的支持。恩格斯關于典型人物理論的名言為學界所熟知,“每個人都是典型,但同時又是一定的單個人”。
第三,在這種小歷史的非虛構寫作中,民間價值譜系對之有著特別重要的支持作用。在畢星星的筆下,這一價值譜系得到了充分而又深入的體現,其豐富多彩足以令我們目眩:譬如在《最后一個入社的女人》中,我們看到,一個目不識丁的鄉下女人所采取的行動,勝過無數飽讀或信奉各種經書的具有表面深刻理論的社會群體各階層人士的狂熱。譬如在《〈三十里鋪〉散記》中,面對直播中億萬雙眼睛,民歌《三十里鋪》初版本主人公的原型王鳳英老人就是一言不發。這種定力,正是切實守護自身利益的民間價值譜系的強大力量在其這樣一位貧苦的鄉下女人身上的具體體現。
畢星星作為上世紀50年代生人,這一代人由于歷史與時代的原因,經歷的復雜是任何一代人所無法比擬的。這一代人豐富性和時代性特征,在中國文學界的棟梁作用,對于當今中國及中國文學界來說,意義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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