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時間:2025-02-14
□張天平
我叫“竹籃”,來自溝底那片繁茂的大竹園。那兒宛如一個世外桃源,有流水潺潺、鳥語花香。我們家族極為龐大,世世代代在這片土地上生長繁衍。那時的我們,每一根都挺拔修長,高昂著身姿,仿佛在向世人展示著生命的蓬勃與堅韌,引得人們不禁抬頭仰望。
記得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我雖只有兩歲,卻已是亭亭玉立。此時,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為了讓我們發揮價值,使人類能從中獲益,我和一些兄弟被帶出了那片熟悉的竹林。我被整理成一根根細細的竹條,再經過烤、擰、刮、編等一系列工序,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副模樣——一個雖不怎么漂亮但很實用的東西。我也從此擁有了這個新的名字“竹籃”。隨后,我被主人花錢帶回了家。
那是20世紀80年代初,一個大年初三的早晨,寒風凜冽,南墻根還積著殘雪。主人往我的肚子里鋪上大大的紅格子包袱,里面裹著十來個白面饃饃、一瓶罐頭,還有一包用紅紙精心包裝的點心。主人把我綁在他家那輛舊自行車的后座上,踏上前往三十多里外一個村子的行程。一路上,車子翻過一條又長又深的大溝,走過一段寬闊的塬面,再順著一面大坡向下飛馳。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太陽升得老高的時候,終于到了親戚家的村口。零碎的鞭炮聲響起,仿佛是在熱情迎接我家主人的到來。
進了村子,來到親戚家門口。我家主人忙把我從自行車后座上卸下,面帶笑容地跟著親戚進了窯洞。我被輕輕地放在炕沿邊上。此時,主人一邊微笑著從我肚里掏出那瓶罐頭、那包點心,還有兩個白面饃饃,一邊對著坐在土炕的一位面容滄桑的老者說道:“姑,我來看看您。”老人家顯得格外高興,連忙回應:“哎呀,大老遠的,天這么冷,快坐到火爐邊暖和暖和?!苯又洲D過頭,對著站在灶臺后的一位婦人吩咐:“媳婦兒,舀飯!”這時,她的兒子也是我家主人的表哥笑著說:“看你娘家人來了,就高興成這樣了?”
飯后,我家主人坐在炕沿邊,與他姑一家人親親熱熱地拉起了家常,說著土地收成特別好,打了好多糧食,現在蒸饃時都能放心地摻入一多半的白面了;年前把喂養了一年的豬賣掉,賣了二百多塊錢。他姑還說今年計劃辦一件大事,到后半年天氣不太冷的時候,表哥打算把老大的媳婦娶回家,媒人說了,親家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要半份彩禮,一百二十塊錢就行。言談之間,滿滿的都是歡喜與知足。
離開這家親戚,我家主人帶著我又走了幾家。每到一戶人家,主人都會從我的腹中掏出兩個白面饃饃放在案板上。親戚們一邊說著客氣話,一邊用碗舀來滿滿一碗,或是白豆,或是黑豆,或是綠豆,或是花生,還熱情地留我家主人吃飯。這些當然都是客套話,因為我家主人已經吃飽了。早上出發時,我滿肚子裝著饃饃,圍著紅格子包袱,洋溢著喜氣;歸來后,我這肚里收獲了各種各樣的豆豆,同樣的滿是開心。
這樣的日子,從正月初三持續到初十,才基本告一段落,我的“出門”任務也差不多完成了。過了正月十五,人們的生活便恢復了往日的節奏,開始按部就班,各自忙碌起來。平日里,我大多靜靜待在家中的角落里,一般很少被主人用到,一旦我被派上用場,需要提饃籠,那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比如遇到紅白事,主人就會莊重地帶上我,我的肚里裝滿了白饃、油饃、花卷饃、麻花之類的。如果是紅事,娶媳婦嫁姑娘、小孩滿月、老人祝壽,自然歡喜。如果是白事,來到辦事的人家,就會聽到悲傷凄涼的哀樂,還有令人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在這里,常常能遇到我的兄弟們,在眾多獻品堆里見面,多是傾訴著思念,更多的是無奈的嘆息。
如今,我已然老了,人們不再用我了。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他們提的是整盒的禮品,我知道,那是商家專門為走親戚定制的。作為“竹籃”的我,漸漸退出了歷史的舞臺,留給人們的,或許只有多年前那溫馨的親情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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