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日報時間:2024-12-19
趙戰生
今人稱之帽,古人謂之冠。
在中國古代,“冠”似乎只是男子的專屬,待他們長到二十歲,就會為其舉行“加冠禮”。標志其已長大成人,可以自己去闖天下了。
然而并非所有經過“加冠”洗禮的男子,都能時來運轉,真正戴“冠”而行。古之冠與官沾親帶故,關系親密,稱為“官帽”。只有當官為宦者,才能夠堂而皇之地炫耀峨冠博帶;而一般布衣草民,只能望“冠”興嘆,以麻巾束發,顯示卑微的存在。
身處冠蓋如云的官場宦海,處處暗流涌動,漩渦潛生,稍有不慎,難免跌入深淵,身敗名裂。為了預防不測,規避風險,一些人苦苦跪拜神靈,求得一紙“護官符”:不干實事,不說實話,不恪其職,不盡其責,每遇尷尬,則以冠冕堂皇的官腔敷衍塞責,使難堪之事不了了之。
說到冠冕,意同而質異。冕者,乃天子、諸侯、大夫所戴的禮帽,高貴而神秘,故新皇即位,名曰“加冕”。明朝有個欽崎磊落的書生名喚王冕,通儒明經,尤工畫梅,以“梅花屋主”自號。“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有此清譽傳世,強似庸碌無為的王侯百倍。
望子成龍,盼女為鳳,似乎是天下父母的共同心愿。而宋代大賢蘇軾卻念茲在茲,“臥聽使君鳴鼓角,試呼稚子整冠巾”。(《病后述古邀往城外尋春》),東坡先生心系家國安危,教子保國衛家的大愛情懷,令人肅然起敬。
駱賓王是唐初詩家翹楚,“四杰”之一。他為長安主簿時,因言獲罪,貶謫臨海丞。歸附徐敬業后,為徐傳檄,討伐武則天。武皇看到檄文奇崛犀利,振聾發聵,竟忘了彼乃亂黨文魁,是在向朝廷叫板,猶自慨嘆:“宰相安得失此人!”
秋深葉黃,蟬鳴遠方。駱賓王觸景生情,難耐寂寞。他以蟬自喻,欲求解脫:“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所謂“南冠”,就是南方楚人所戴的帽子。面對時局艱危,壯志難酬,他不由悲嘆:“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
鐘鳴鼎盛,詩禮簪纓,衣冠楚楚,是那些郡望世族的出鏡照。然而,有誰能夠想到,在那侯門深似海的高墻大院里,竟有衣冠禽獸恣意妄為。正如《紅樓夢》里老奴焦大所罵:“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如此這般的發奸擿(tì)伏,口無遮攔,在尊卑森嚴的寧國府里,只有瘋癲無忌的焦大敢于如此放肆。
在《紅樓夢》里,焦大是個典型的另類人物,他之所以敢于不管不顧,撕下那些衣冠楚楚者的遮羞布,是因為他“從小兒跟著太爺們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里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著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溺。”
比起焦大來,春秋時伶人優孟的斗爭方式則充滿了戲劇藝術性。他的好朋友孫叔敖身為楚相,廉潔奉公,死無余財,其子困頓,流落街頭。優孟憐憫孤子,穿戴起孫叔敖的衣帽,模仿其生前言談舉止,去見楚莊王。看見“優孟衣冠”,莊王明白了一切,急忙對孫叔敖的兒子進行了封賞。
對于古代男子來說,帽子就是顏面,就是尊嚴,一旦在人前丟掉帽子,就顯得狼狽不堪,無地自容。《韓非子》記,齊桓公成為春秋首霸后,志得意滿,常常縱酒作樂。一次酒后失態,手舞足蹈,連帽子都掉到了地下。頓時群臣嘩然,認為有失王者風范。
桓公酒醒后懊惱不已,三天不上朝理政。時值齊國饑荒之年,百姓缺衣少食,求告無門。國相管仲趁機請求桓公開倉賑濟,解民倒懸。窮苦百姓得到實惠,不由高興得大喊:“國君啊,你為何不再掉一次帽子呢!”
說起掉帽的故事,陶淵明的外祖父、名士孟嘉的“龍山脫帽”,可謂別開生面。時征西大將軍桓溫游龍山,孟嘉作為參軍相隨。忽然一陣風起,吹落了孟嘉的戎帽。桓令孫威作文戲之,孟從容以對,化解了難堪。對此,宋詞家辛棄疾吟誦:“龍山何處?記當年高會,重陽佳節。誰與老兵共一笑,落帽參軍華發。”
《三國演義》亦有“脫帽”的精彩橋段。江東猛虎孫堅的“赤幘”,是其身份的象征。一次與華雄爭戰,兵敗急走,將“赤幘”高掛于焦柱之上,敵兵竟逡巡不敢上前。他的長子孫策,人稱“小霸王”。在與太史慈對打中,掣了其背上的短戟,而慈則扯下了他的兜鍪,也就是頭盔。兩人誰也不肯認輸,各自用槍挑著戰利品,在陣前馳馬炫耀。
酒真不是個好東西。它常使君王失態,樂極生悲;更容易使大臣失禮,危及自身。楚莊王平定四方叛亂,一鳴驚人。國家大定后,他興高采烈,大宴群臣,稱之為“太平宴”。酒過三巡,禮贊不絕于耳。莊王龍顏大悅,命愛妃許姬出來給大家敬酒。
這許姬是位國色天姿的絕代佳人,平時難得一見。正當她裊裊娜娜轉圈兒敬酒之時,突然一陣大風刮來,燭光俱滅。黑暗中,有人趁亂摸了許姬一把,她順勢揪下了那人的帽纓,轉身報告了莊王。
戲弄王妃,必死無疑。可莊王卻意外下令,讓所有赴宴者摸黑自行摘掉帽纓,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
七年后,楚軍伐鄭,莊王御駕親征。不料戰事不利,陷入重圍,危在旦夕。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只見副將唐狡率百名勇士,拼死沖殺,終將莊王救下。
戰后論功行賞,唐狡立首功而不受。莊王詫異。唐狡這才說明,自己就是當年對許姬非禮的那個人,此番浴血死戰,只為將功折罪,報答國君的不殺之恩,
古代把出仕做官叫“彈冠”,告老還鄉則稱“掛冠”。《漢書·王吉傳》記:“吉與貢禹為友,世稱‘王陽在位,貢公彈冠’,言其取舍同也。”這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不良風氣,彌漫開來,成了封建官場難以治愈的痼疾,甚至顛覆了“學而優則仕”的傳統規矩,冷了天下士子的心。
士林把那些靠“走門子”得官的人,戲謔為“沐猴而冠”。說他們就像穿戴了官服的獼猴,前倨后恭,奴顏畢現,令人作嘔。對此,《晉書·張載傳》諷刺有加,入木三分:“至如軒冕黻班之士,茍不能匡化輔政,佐時益世,而徒俯仰取容,要榮求利,厚自封之資,豐私家之積,此沐猴而冠耳。”
但愿天下為父母官者,恪守厥職,慎終如始,正冠立朝,清白做人,踏實干事,切莫辜負了上天眷顧、黎民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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