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晚報發布者:時間:2024-03-21
□喬泰鴻

李立欣的散文集《南風薰兮》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之前,其實關注他的“淇園散文”公眾號已很長時間,閱讀體驗尚佳,能感受到所呈現的都是作者孜孜矻矻的心血力作。那些東西似乎在他心中一直鼓蕩,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一
總覽其作品,就內容來說,反映鄉村生活多,描述城市生活少;就風格來說,鄉言俚語多,成語格言少;就年代而言,寫過往生活多,寫當下生活少。似乎陳年舊事、鄉俗民情、地域風物,更能激起他的創作靈感。可能那是作者心中最柔情的弦,一旦撥動,便會激情四射,汪洋恣肆,人物活靈活現,筆墨酣暢淋漓。
這種主題選擇、表現形式,有意無意地契合了以前文學界對山西作家風格的標志性稱謂——“山藥蛋派”。
老一代的山西作家,馬峰、西戎、趙樹理等,因為作品的主題大都反映的是農村和農民問題,敘事時也盡可能使用方言俚語,所以被貼上“山藥蛋派”的標簽。
淇園散文雖然承繼了山西文脈的黃土風情,但主題的呈現卻和前輩大相徑庭,更生活化、趣味化、平民化,擯棄政治圖說,關照內心感受。筆下的人和事都是沒有經過渲染修飾的生活底色,所以有感人心魄的藝術魅力。
晚明散文大家袁宏道受李贄“童心說”的影響,主張“獨抒性靈,不拘格套”的創作理念。意思是作者要關照自己內心的感受和愿望,表達有別于他人的獨特想法,不要為政治氛圍和前人的寫作范式等條條框框所干擾束縛,張揚個性,表達自我。
淇園作品在某種程度上實踐了這種創作理論。寫人寫事都是作者感情的真實流露,文章布局謀篇、起承轉合都有自己獨特的表述方式,不迎合、不刻意、不造作,不煽惑。他在自己的意識王國里遨游,筆之所觸皆是我經歷過、我感受過、我品嘗過,這些人和事已融化進血液,反復研磨考量才訴諸筆端。因為深思熟慮,所以得心應手,感動自己同時也感染了讀者。難能可貴的是,他目光投射的主角都是普通百姓,并非達官顯貴,這應該不是作者的刻意選擇,而是遵從內心的召喚。
二
寫家鄉的美食是淇園作者的拿手好戲,大約舌尖上記憶是古今文人的相同嗜好。
孔子好肉,李白善飲,蘇軾不但好吃,還善于創造,東坡肉、東坡肘子流傳至今。袁枚更是吃貨極致,他不僅記錄自己的吃喝史,還以文言隨筆的形式寫出研究專著《隨園食單》,詳細介紹當時流行的南北菜肴的選材和制作流程。周作人因為吃不到“包含歷史的精煉或頹廢的點心”,被人詬病“不顧民生艱難”。他辯解道:我們于日用的必需的東西之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游戲與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像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飽的點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
淇園散文用大量篇幅介紹與吃喝有關的人和事,下足了“嘴”上功夫??赡茏髡叱砷L在困難年代,物質不富裕,生活艱辛,經年累月粗茶淡飯,于是對美味美食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他寫吃有個特點,不說山珍海味,目光始終聚焦在百姓享受得起、極具地方特色的家常飯:餅子、水餃、韭花、熬菜、洋槐花、豬頭肉、咸韭菜等。而且,不厭其煩,描寫精到細致。
寫蔥:蔥是北方人味覺上迷人的芳香,介于蔬菜和調料之間。晉南的蔥硬朗、壯氣、辛味重,生吃有生吃的清爽,熟吃有熟吃的美妙。蔥花一烹油,靈魂就散飛。一把蔥花裹在燙面里,不管是烤出的蔥香,還是燜出的蔥香,味兒都聚在餅子里,想溜,也流不出多少,就那么與面餅纏綿著、浸透著,在炭火中相融著,最終成就了一方美食。那金黃色的蔥花餅,注定是爐火上的風流,火鏊上盛開的花朵。
寫蘿卜:蘿卜條兒拌了鹽,蘿卜絲兒攤了席子,十天半月下來,蘿卜條曬成干,蘿卜絲脫了水,那種生鮮的模樣沒了,黃褐色,像煙絲。幾十斤的蘿卜曬成三五斤,后半年,抓一把,泡了水,切蔥絲、芫荽,加香油、米醋,蘿卜早不是那個蘿卜,有了陽光與風的味道。
但凡能把吃喝寫得如花似錦的人,都是和生活達成和解的曠達者。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戀。在把生活藝術化、趣味化這一點上,淇園作者和前輩文化人可謂前后呼應、交相出彩。
三
內容決定形式,要表現黃土地上的風情,必須用接地氣的語言去描述,文風質樸是淇園散文的一大特色。在大眾可認知的范圍內,盡量用方言土語,彰顯濃郁的地域特色,把原汁原味的文化積淀表現得淋漓盡致。土話的神奇之處在于能勾起回憶,讓人浮想聯翩,眼前立馬浮現那些曾經的生活片段,回味無窮,倍感親切。這種閱讀體驗很有畫面感,中規中矩的文字語言達不到那個效果,而作者是信手拈來,用得恰到好處。
永來爹說讀書沒用:念個高中又能咋?高中畢業,莫球一些;牽個奶羊,捋個樹葉;別個鋼筆,干活尤輕;隊長一說,脖子一捩。
油酥餅好吃:矮凳子,小桌子,蓬蓬底下咥餅子。一碗萬榮涼粉,醋倒一股子,蒜舀一勺子,芥末辣椒一攪,香舌頭爽嘴。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用家常話說家常事,搜羅整理記錄,貼近生活,貼近群眾,作者可謂用心良苦。
老一代的文化人有個特點,渡盡劫波歷盡滄桑之后,回歸世俗生活回歸書齋,佛性十足,為人不諛不媚,為文淡雅平和。散文大家汪曾祺的《人間草木》《蒲橋集》,周作人的《故鄉的野菜》《北京的茶食》都有這種心性?!鞍胧侨寮野脶尲?,光頭卻不著袈裟。旁人若問其中意,請到寒宅吃苦茶”,淇園散文似乎也有這種意味,自然、隨性、看破、自洽,在展示鄉土風情中找尋心靈寄托。走過人生風雨,看慣過眼繁華,回歸自我,在瑣碎平凡的人間煙火中尋覓一種恬淡自適,不偏激,不尖刻,不宏大,不造作,在自然心性中,讓文字的小溪汩汩而出,緩緩流淌。品咂之下,沒有酒的暴烈,沒有醋的尖酸,倒像飲一壺老樹茶,滋味醇厚綿長;又像和長者談古,絮絮叨叨從容平淡,享受那難得的內心安寧。
公之于眾的作品,不能隨意為之。從文字的雕琢,主題的凝練,內容的厚重,分寸的拿捏,都要深思熟慮,窮盡心力,拿出看家功夫。只有這樣嘔心瀝血的作品,才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讀者,才不會褻瀆“文化、文學、文明”這些高尚字眼。不遷就、不敷衍、有實力、有水平,才會感人心魄。淇園散文的高關注度、高瀏覽量,就是讀者對作者的認可和欣賞。
如他所說:淇園散文定位晉南的鄉土鄉俗,探索地域性方言魅力,著意細節刻畫,追求情節表述趣味性,以自我的音樂意識與繪畫理念覺悟文字的節奏與畫面感。以自我情懷達意鄉土民俗。
一方水土成就一方人。淇園散文是黃土高坡上的田園牧歌,將在河東文化史上留下厚重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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