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日報發(fā)布者:時間:2023-04-06
原敬琴
一根長長的旱煙鍋,一個布煙袋,便是父親農(nóng)忙閑暇時的必需。累了,父親就從煙袋里捏一撮碎煙,摁在煙鍋里,用火柴點著,狠狠地吸幾口,再從鼻腔里噴出一道白煙。煙霧中的父親像是松了口氣,所有的勞累,都隨著煙霧隨風(fēng)飄散。一袋旱煙抽完,將煙鍋在鞋底上磕一磕,往腰里一別,就又掄起了鋤頭、镢頭。
有時,我們姐弟四個不聽話,惹父親生氣了,那煙鍋便是懲罰我們的工具。父親會夸張地將煙鍋掄得很高,卻又輕輕地敲打在我們的小腦瓜上。后來我們一干錯事,眼睛就會偷偷地瞄父親腰上的旱煙鍋。其實,我們從來沒有被打疼過,最害怕的,只是父親那嚴(yán)厲的眼神。
冬天的夜晚感覺特別長,父親就給我們講故事,《西游記》《水滸傳》《包公斷案》都是在煙鍋的一明一滅中流入我們的記憶,成為一生的財富。
有時,寂靜的夜里會被煙鍋吧嗒磕灰的聲音驚醒,我會揉著睜不開的眼睛問:“爸,你怎么還不睡呀?”“唉,孩子你快睡吧。”當(dāng)時,我并不明白父親為什么半夜總是在抽煙。
現(xiàn)在為人母后,才理解了父親操持這個家的辛苦!一根煙桿,它不僅承載著父親對這個家的愛,也濃縮著多少家庭生活的不易。一根煙桿,它承載了那些年代勞動人民吃苦、耐勞、不畏生活艱辛的頑強(qiáng)意志。
1984年,我上了初中,責(zé)任田分到各家各戶了,人們在各自的田中辛勤耕作,生活發(fā)生了巨大變化。似乎是一夜之間,父親的煙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制卷煙,我們姐弟幾個寫完的作業(yè)本突然之間就有用武之地了。父親把廢本子裁成一小長條一小長條的,分別擺放好,待吃煙時,便把旱煙末放在紙上,從一個紙角卷起直到末端,然后把一端緊緊地擰起來,再把擰起來的尖部,用手輕輕地一撕,一根煙卷便做好了。有時,父親會把卷好的煙別在耳后,在我們看來,父親好神氣!漫長的冬夜,我們一家圍坐在炕上,不是掏棉花就是剝玉米,父親講的故事被買來的一臺收音機(jī)取而代之了,我們從廣播中收聽喜愛的節(jié)目。從那以后,我再也看不到半夜那一明一暗的煙火了。
1990年,我考入了稷山師范。父親和母親在家養(yǎng)雞,很快成了村里的養(yǎng)殖大戶。父親在鄰里間忙碌著,給鄉(xiāng)親們講解養(yǎng)殖技術(shù),很快帶動一部分村民開始養(yǎng)雞。飼料車、收雞蛋車、收雞車……小小的村落一夕間被各式各樣的車輪聲和叫賣聲喧囂著。星期天休息時,我回到家,發(fā)現(xiàn)父親竟吸起了帶過濾嘴的香煙。從兩元錢的農(nóng)工再到七元的紅塔山、十元的云煙,這不同牌子的香煙見證著改革開放所帶來的新氣象及新生活。
2018年,在日本工作的小妹生下小孩了,需要父親和母親去照顧。臨行前,在醫(yī)院上班的弟弟給父親上了一堂養(yǎng)生課,從自身健康和幼兒成長兩方面講起,講述主動吸煙對自身健康的危害,講述“被動”吸二手煙對身邊親友的傷害,建議父親戒煙。意想不到的是,有著五十幾年吸煙史的父親竟奇跡般地開始逐步戒煙,從小妹那邊回來后,已完全徹底地不吸煙了。
從旱煙鍋到自制卷煙,再到過濾嘴香煙,再到戒煙,這幾代煙的變化,伴隨著我們家庭從貧窮到富裕再到文明的整個歷程。
一陣微風(fēng)拂來,香椿樹伸展著枝葉嘩啦啦地響。樹下的老父親永遠(yuǎn)不會改變他那特有的蹲姿。只是,父親早把那長長的煙鍋子收藏了,口袋里也不再裝紙煙了,也再聽不到父親一聲一聲的咳嗽……
如今,他迷戀上了抖音。
父親說,抖音比煙鍋子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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