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慧

2月15日，永濟市舉辦紀念顏真卿書《祭侄文稿》1264周年“翰墨永濟”全國書法篆刻作品展，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展現書法正大氣象，提升城市人文素養。

乾元元年三月，顏真卿由同州刺史轉任蒲州刺史，同年十月改任饒州刺史。在蒲六個多月時間，他留下三篇文章，分別是《蒲州刺史謝上表》《謝贈祖官表》和《祭侄文稿》。這三篇文章可謂珍貴的文獻資料，對研究永濟歷史文化具有重要意義，其書文并茂的形式，也能夠幫助觀者感悟顏真卿的高風懿行、偉岸人格。

顏真卿到任蒲州后，遵例上謝表給朝廷，對蒲州作了精簡扼要的概括，“此州之地，堯舜所都，表里山河，古稱天險”。他站在國家層面，認為此地“扼秦晉之喉，撫幽并之背。既號股肱之郡，實資心膂之賢”，加之“馀兇未殄”，因此“防御是先”。他決定在蒲州“以鎮遏艱虞，導揚德澤……勤恤人隱，動必以聞”。

參與平定安史之亂的顏真卿，因直言勸諫，被調出京任馮翊太守，轉任蒲州刺史，封丹陽縣子，后又被御史唐旻誣陷，降為饒州刺史，但他對朝廷的忠心和對百姓的關切，從未減弱。顏真卿之憂慮，始終在社稷安穩；顏真卿之企盼，始終在德澤桑梓。蒲坂之險，在他看來，不是自我保護的屏障，而是防守馀兇的天塹；蒲坂之勝，在他看來，不僅是拱衛京師的要地，更是儲備良臣的沃土。他立志于扭轉戰亂頻仍的局勢，傾心于勤勉體恤地為百姓做力所能及的事。

同年二月，朝廷追贈顏真卿祖父顏昭甫為華州刺史，四月，顏真卿向朝廷上了到蒲州后的第二封謝表，即《謝晉王曹王侍讀贈華州刺史表》，亦稱《謝贈祖官表》。在表中，顏真卿追敘了祖父的才學和事跡，表示顏氏家族“幸承貽厥之訓，遭遇明圣之朝，各以微誠，皆蒙殊獎……感戴屏營，萬死非報”。

顏真卿出身名門，自西晉迄唐，家族以儒傳家，重在學識，尤以訓詁、書法見稱于世。五世祖顏之推著有《顏氏家訓》二十篇，開中國古代家訓之先河。祖父顏昭甫有“碩儒”之稱，擅長篆、隸、草書。在家族的影響和熏陶下，顏真卿打下厚重端方的思想文化根底。從《謝贈祖官表》中，能夠感受到顏氏家族的艱辛與苦難，奮進與砥礪。他們以儒學道德為基，學問修養為藝，在亂世顛沛、命途堪憂的時代中，家族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不違祖訓的忠臣烈士、清節之士。

清代書法家王澍說：“魏晉以來作書者多以秀勁取姿，欹側取勢。獨至魯公，不使巧，不求媚，不趨簡便，不避重復，規繩矩削而獨守其拙，獨為其難?！边@句話對應到顏真卿的文章氣骨上，也堪稱中肯之論。

《祭侄文稿》是追祭從侄顏季明的草稿，其在書法創作上述志、述心、表情的典型意義不再贅述，就其內容而言，全文追敘了常山太守顏杲卿父子一門在安祿山叛亂時，挺身而出，堅決抵抗，以致“父陷子死，巢傾卵覆”、取義成仁的事情。悲痛之情，家國之殤，寄于筆端，一氣呵成。

即便是在悲憤交加的情感驅使下，顏真卿也依然嚴格遵循古代祭文的書寫范式，其用詞、文風都飽含韻味和深情，行文簡短而深刻，情感真摯而莊嚴。在介紹季明出生時，多用仄聲，充滿希望；在談及族人被害時，也多仄聲，充滿緊張和憤慨；待行文至“土門既開，兇威大蹙”時，則平仄互換，一韻到底，劍拔弩張又扼腕垂嘆的痛不欲生之感，躍然紙上，赫然眼前；等到收尾時，韻腳便多為平聲，低沉回環的悲慟之感縈繞不絕。

從“宗廟瑚璉，階庭蘭玉”的欣欣向榮，到“父陷子死，巢傾卵覆”的萬念俱灰，再到“方俟遠日，卜爾幽宅”的國殤家難之嘆，顏真卿字字血淚，忠肝義膽。時年五十歲的顏真卿，一邊是喪親之痛、還無全尸，一邊是家園殘破、國事難料，當這些都凝聚在他的筆下時，他仿佛要嘔出一顆心來，祭奠給亡靈，祭奠給風雨飄搖的大唐江山。顏真卿以他濃烈的家國情懷，完成了中華歷史上的精神書寫，凌亂中的枯潤不究，悲憤中的工拙不計，如山崩地裂，如潮涌海嘯。歐陽修稱：“斯人忠義出于天性，故其字畫剛勁獨立，不襲前跡挺然奇偉，有似其為人?！?/p>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堅守中華文化立場，提煉展示中華文明的精神標識和文化精髓，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昂材罎睍ㄗ套髌氛故浅掷m講好顏真卿故事的契機，讓我們重新審視顏真卿與蒲州的歷史相遇，讓其雄渾的書法、忠義的家風、進取的人格，最終凝練為永濟的一處文化地標。